我守全吴公越东,宪台千里寄清风。何时共作同年会,烂饮狂歌三醉翁。
白发萧萧卧泽中,只凭天地鉴孤忠。
厄穷苏武餐毡久,忧愤张巡嚼齿空。
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
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
镜里流年两鬓残,寸心自许尚如丹。
衰迟罢试戎衣窄,悲愤犹争宝剑寒。
远戍十年临的博,壮图万里战皋兰。
关河自古无穷事,谁料如今袖手看。
愁入云遥,寒禁霜重,红烛泪深人倦。情高转抑,思往难回,凄咽不成清变。风际断时,迢递天涯,但闻更点。枉教人回首,少年丝竹,玉容歌管。凭作出、百绪凄凉,凄凉惟有,花冷月闲庭院。珠帘绣幕,可有人听?听也可曾肠断?除却塞鸿,遮莫城乌,替人惊惯。料南枝明月,应减红香一半。
函谷泥丸封不固,黄河处处防飞渡。摆边残卒苦无多,连城已破蒲汾潞。
晋阳退保宁武关,炮车四面高于山。彼众番进我援绝,巷战手中无寸铁。
跳?腾空三丈高,老拳巨颡相分裂。抵死骂犹不绝口,全家婢子登埤守。
溃围力竭刘遐妻,斜筑尸填朱序母。烽火长驱达帝京,降书揖贼争前迎。
关头夜黑英雄鬼,风雨灵旗捲哭声。
胜地三峰峙,名家几叶繁。太丘联远裔,沩水接长源。
飞搆冈峦入,连甍紫翠樊。楼开孤鸟上,人语白云根。
爽气朝来合,清晖夕更繁。旁窥冠德秀,前眺太常尊。
萧寺香林旧,隋朝古木存。烟空遥见雁,秋杪近闻猿。
葭菼平临海,凫鹥宛在亹。棹歌回竹浦,渔笛带枫村。
幔卷霞生席,檐虚瀑照门。尽携山水兴,全隔市朝喧。
鱼沫吹帘影,藤花映履痕。机忘泉满听,琴静月当轩。
萧洒衣冠里,栖迟竹素园。境超扬子宅,人拟谢公墩。
静赏疑盘谷,幽寻讶陆浑。高谭皆玉屑,列坐总瑶琨。
自笑东山隐,叨逢北海樽。丹梯期再会,重与了心言。
田家一簇江南路,草阁柴扉近水开。人背夕阳巫峡去,雁将秋色洞庭来。
雨余天,悄晚霞净卷,高涌素轮圆。殿宇森寒,蓬瀛清澈,此意待证群仙。
猛回首、关河历历,试默省、归思在秋先。辽海尘沙,金台幻梦,老却游鞭。
凝望家山何许,认九疑缥缈,云影联绵。桂蕊簪金,竹枝戛玉,团坐儿女婵娟。
可忆否、天涯倦客,吟魂远、飞渡洞庭船。坐久霜华沁骨,瘦枕攲眠。
读书学道不适用,一腐儒耳非英雄。先生少负经世略,骐骥一出凡马空。
批鳞折角遭谴责,只手欲捧榑桑红。龙场兀坐素患难,生徒壁立和春风。
豁然中夜有心得,直如天地开屯蒙。擒贼擒王一举手,叱嗟呼啸风雷从。
良弓善藏飞鸟尽,上追濂洛传心宗。晚年再出平诸寨,秋鹰凛凛当霄翀。
功大德修世所忌,谁与前席陈深宫。先生出处自了了,当时谣诼何其工。
岂知正学在宇宙,皎若日月行天中。龙蛇尺蠖会屈蛰,鼷鼠之技惭终穷。
先生寿世三不朽,理学经济文章通。摩挲遗印倍珍重,为想品诣千秋隆。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