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弄云水,翩翩信飞车。奇峰匹雁荡,出没随猿狙。
苍苍叠云屏,下有白石庐。石庐故未足,洞腹开巢居。
青藜小跻攀,路尽仍盘纡。呀然忽宽敞,云雾为支吾。
天成与鬼凿,罔识造物初。笑问主者谁,我欲揽其须。
耸身忽灭没,扳倒泊雁湖。天风复摩荡,簸洒生明珠。
为帘复为帷,与客相嬉娱。倏然一挥霍,五色弥空虚。
坐来怪事发,迸落随喧呼。大笑下山去,勿为山鬼愚。
[约公元一二二四年前后在世]字圻父,号篁栗翁,上饶人,居麻沙。生卒年均不详,约宋宁宗嘉定末前后在世。早登朱熹之门。宁宗嘉定十年(1217)进士,官至观文殿学士。平生乐于山林,淡泊自守。能诗文,与同邑刘潜夫齐名。克庄尝叙其诗集,行于世。
梅州于分野,上应牵牛星。下有一丈夫,牵牛饮烟汀。
临溪织女居,三五光荧荧。乘槎客过此,疑遇星精灵。
谁知老词客,牧犊春山青。自唱宁戚歌,叩角呼儿听。
风尘方澒洞,极目天冥冥。奇士天下无,且熟相牛经。
汴学经久亡,残石定有几。山夫记五碑,为数疑不止。
汴中新出土,《中庸》亦可喜。薄家见四册,犹未及丁氏。
九经得其三,三百数十纸。竞为聚卿得,默相有神鬼。
聚卿负侠气,好古力尤伟。罗君劝摹刻,辄以翁孙比。
此议诚大佳,我意欲稍俟。祥符陈留间,猿叟所亲履。
已云多湮匿,顾朱语非是。安知开封学,石板果尽毁。
士夫常漏略,碑贾或可恃。及今力搜索,奇秘傥再启。
石斋断碑砚,珍重已如彼。得石加护持,摹刻安可拟?
天惊石破事,亦在人为耳。却嗟章杨辈,素号精篆体。
蜀经皆题名,此刻胡不尔?古人重经学,视书特小技。
用意极尊严,谁欤会微旨?老夫丁世乱,睹此空掩涕。
儿时真隔生,背经泻瓶水。
朝作白头吟,夕代东武讴。西风一夜起秋色,满堂宾客增离忧。
送君西行太行道,滹沱连云没秋草。人生富贵须少年,倏忽穷愁至将老。
京华来往十四春,布衣疏食家仍贫。只言白璧报知己,惟见黄金赐近臣。
一旦繁华人事改,百道鲸波喷沧海。匣中宝剑三四鸣,万户侯封不相待。
坐中有客奏兵机,绝国萧条无是非。空开西域蒲桃酒,且尽墙东鹦鹉杯。
持杯却问霜台客,祇恐中兴有遗失。致君尧舜公等知,七疏书成万人惜。
卑官落拓更可怜,嗟君欲去知君贤。莫辞便作折腰吏,何时得种公家田。
从来形势称三辅,太原雄关任腰膂。借问年年汾水秋,即今谁作并州虎。
此别东西各自悲,古寺钟鸣来客稀。惟有鸣蝉聒人意,夜来啁哳在高枝。
云根仙馆驻凫飞,倚阁遐观笏拄颐。但赏春山多胜事,不知桃李被恩私。
大贤志勋略,琢石依崔嵬。声容问古今,文字埋草莱。
仰想驻旌戟,仍闻建亭台。胡为积岁荒,密迩无人开。
顾鄙作吏间,探幽来此隈。披寻忽惊喜,叹咏空徘徊。
盼睐得殊境,卑高怯冗材。薙芜碧藓出,芟竹鲜风来。
危槛架幽谷,飞轩标胜垓。分明见城郭,毕竟抛尘埃。
叠嶂天外展,长溪林际回。平原淡烟境,远壑生云雷。
物象宁极已,英灵信悠哉。凄清汎瑶瑟,放浪酣金杯。
求古外凡意,立言悲自媒。永怀紫芝客,眺览期相陪。
书君悬针垂露之,奇篆写君离鸾别鹤之悲吟。忠魂缥缈去已久,但有贞珉一片知君心。
当年此石诚非偶,滃郁春云落君手。用之愈久德愈全,合伴书窗为益友。
鸦咋岭,鬼门关,孑然书剑来猺蛮。山魈狰狞伏洞里,巨蟒睒睗悬林间。
砚乎辛苦定同历,幸不弃置埋榛菅。不然军中时草檄,掷笔悬空飞霹雳。
丹心耿耿长不磨,愿与东南支半壁。颓城一角阴云愁,日影惨淡悲清秋。
奇才岂仅屈宋并,毅魄直同张许游。片石犹存岂君意,悔不烽尘遭破碎。
砚池点点浮青痕,尚似忧时贾生泪。桥亭字,墨妙碑,此砚与之应并垂。
忽忆旧时好琴癖,画有同嗜安能一一搜剔全无遗。
我来摩挲看款识,闲对遗踪思往事。洗处曾来虞苑游,捧时定合青琴侍。
君今骑鹤归太虚。砚亦转徙经燕吴,愿祈六丁下摄取,永镇朱明洞府神仙都。
青云亭子有遗基,晓蹋春阳信马蹄。十载干戈愁里见,百年歌舞梦中迷。
雪消华盖三峰出,云捲金台五石齐。风物不因城市改,酒酣归路欲鸡栖。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