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挽王户部

马鬣西风吹野蒿,襄城南望梦魂劳。趋尘不及瞻犀表,继踵空怜识凤毛。

玄武挂冠头正黑,青云倚剑志犹高。是谁写入巢由传,不说勋名在户曹。

(1474—1543)明河南武陟人,字粹夫,号柏斋。弘治十五年进士。为翰林修撰。不屈于刘瑾,累疏致仕。后出为开州知府,历工、户、礼三部侍郎、南京右都御史。致仕里居十余年,教子弟以孝弟忠信。对王守仁之学颇有微辞。有《医学管见》、《阴阳律吕》、《柏斋三书》、《柏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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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倦台鼎,分正新邑洛。才子富文华,校雠天禄阁。
寿觞佳节过,归骑春衫薄。鸟哢正交加,杨花共纷泊。
亲交谁不羡,去去翔寥廓。
使君朝北阙,车骑发东方。别喜天书召,宁忧地脉长。
山行朝复夕,水宿露为霜。秋草连秦塞,孤帆落汉阳。
新衔趋建礼,旧位识文昌。唯有东归客,应随南雁翔。
诸公见约往嵩前,重走新诗各一篇。
摆落尘埃非敢后,访寻云水柰输先。
三阳宫近尘幽石,万岁峰高羃紫烟。
多少胜游俱未到,愿陪仙躅共攀缘。

解缆出南浦,征棹且凌晨。还看分手处,唯馀送别人。

中流摇盖影,边江落骑尘。平湖开曙日,细柳发新春。

沧波不可望,行云聊共因。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鬲、盘、彝、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伪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

  呜呼,自王播、元载之祸,书画与胡椒无异;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时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衣练,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憟。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翠羽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缺,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寇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冀望来春再备船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已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弃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遂驰马去。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盲。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

  葬毕,余无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寇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陆,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壬子,又赴杭。

  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走外廷投进。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塌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帙,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耶。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

  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矣!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 。

育育榼中鲤,本是充庖鱼。戢鳞隐文章,骈首相沫濡。

豫且下清泠,元君梦玄夫。品物虽异流,共戚亦通娱。

但取庄生乐,那知子产愚。放之悠然逝,相忘于江湖。

谁言尔为尔,自信吾忘吾。

初秋过颍上,草木尚苍然。午日澹平野,极望空无烟。

乱蝉相继响,独树垂阴圆。旧渠八九废,许下犹良田。

如何文潞公,种竹才㛹娟。行受使相寄,不见车盖旋。

荒园今亦尽,潩水长涓涓。

膏火含朱光,玉樽泛清醴。閒房密以静,雪流窗户里。

良友不我适,室阻怅伊迩。异人非我俦,聊酌娱妻子。

篱菊苞金,井梧鸣玉,江影静涵新雁。暑退高楼,凉生广榭,画阁昼开清宴。

共报道、宝婺星,中夜光璀璨。天南现。太安人、鹤发朱颜。

酌春酒、绕膝孙曾欢恋。七十生辰,见青琐、贤郎贵显。

丹桂五枝,比燕山、未应多羡。挥玉堂彩笔,赋得仙音遥献。

絮语半桑麻。小立畦边日又斜。问我朝衫何事脱,无他。

爱住乡园学种瓜。

今岁好春花。雨足郊原卧水车。可惜荒田耕不了,堪嗟。

牛价昂于白鼻騧。

寒烽隔水明,虏意犹叵测。
君王自临戎,万骑随清跸。
士气薄层霄,欃枪夜无色。

当年玉辇此经行,古寺犹题扈从名。龙凤谶空山气歇,马羊劫换海波平。

野桃著雨春红落,岭路埋云湿翠生。日暮人归烟树黑,饥鼯啼雨上宫城。

吴儿雅多姿,不肯藏白地。因君更增情,吹雨作春泪。

三年师命留,千日中山醉。一闻高唐赋,令我有仙意。

寒鸦啄雪行且飞,东平道上行人稀。炕头黄酒那得买,冰下鲤鱼空自肥。

独上高城望远郊,雁飞黄叶下萧萧。
天旋西极余残照,江涌狂波作莫潮。
尘世百年双鬓改,乡关万里一身遥。
何由从猎滦河曲,霜冷弓强铁马骄。

含凄别亲故,驱马度塞垣。惊风撼阴海,大雪压龙山。

胡天云气恶,我行何时还。朝廷方勤远,壮士敢顾身。

所怜多死亡,何以答吾君。男儿即戎事,报国当及辰。

荣名患不立,成败何足论。

吴中昔有梁朝桧,范相祠堂狮子林。乔木只应占世泽,禅关时许坐鸣琴。

长廊野鹤巢香叶,古殿丹青锁翠阴。深夜蛟龙时一吼,独惊诸葛少陵心。

鲁祖逢人面壁,老大慵懒追随。后之参徒罔测,一向打瓦钻龟。

范蠡已霸越,功成澹若无。扁舟五湖上,乌喙不敢呼。

冥鸿在寥廓,燕雀下莱芜。

朝日斜照户,垂杨低拂床。
新篁未解箨,幽兰已谢芳。
桑蛾齐绕树,海燕竞窥梁。
玉箸流残粉,金炉冷夕香。
罗衾空有梦,无信往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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