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亭潇洒离尘开,一醉扁舟载月回。马首西归怀底事,只随晓日望蓬莱。
朔风吹空林,月黑天茫茫。羁怀迫残岁,望远魂飞扬。
吾弟蓟北来,促我戒归装。艰难成一官,萧瑟馀妖孛摇寒芒。
州城常戒严,军政迫不遑。安能顾儿女,言归慰高堂。
烽燧幸暂休,豫楚同丰穰。念我白发亲,倚闾久相望。
命我赋归宁,慈恩浃肝肠。去住难为心,万绪俄低昂。
女子古有行,善全竟无方。中宵不成寐,揽衣盼晨光。
举室送我行,相看意徬徨。忆昔初来时,夭桃花正芳。
今日得归去,寡鹄悲何长。三十鬓已丝,顾影怜清孀。
沧桑多积感,人事纷难量。哀哉生别离,两地同参商。
何当联骨肉,聚首共一堂。再拜恋庭帏,涕下沾衣裳。
君姑执我手,丁宁话难忘。水陆千里馀,关津限河梁。
征途值隆冬,木落飞严霜。古驿生骤寒,周道多虎狼。
朝晚宜自慎,小别原寻常。闻之益悲怆,欲答不能详。
挥手强出门,惝恍若有亡。倏忽已三舍,轮蹄去何忙。
草枯蔽原野,落日征尘黄。钓台渺何处,凝睇空神伤。
署之东园,久茀不治。修至始辟之,粪瘠溉枯,为蔬圃十数畦,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春阳既浮,萌者将动。园之守启曰:“园有樗焉,其根壮而叶大。根壮则梗地脉,耗阳气,而新植者不得滋;叶大则阴翳蒙碍,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肿,疏轻而不坚,不足养,是宜伐。”因尽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杏焉,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以杏故,特不得蔬,是亦宜薪。”修曰:“噫!今杏方春且华,将待其实,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因勿伐。
既而悟且叹曰:“吁!庄周之说曰: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桂、漆以有用而见伤夭。今樗诚不材矣,然一旦悉翦弃;杏之体最坚密,美泽可用,反见存。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
他日,客有过修者,仆夫曳薪过堂下,因指而语客以所疑。客曰: “是何怪邪?夫以无用处无用,庄周之贵也。以无用而贼有用,乌能免哉!彼杏之有华实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盖有利之者在死,势不得以生也,与乎杏实异矣。今樗之臃肿不材,而以壮大害物,其见伐,诚宜尔,与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凡物幸之与不幸,视其处之而已。”客既去,修善其言而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