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外凿私智,役役壮且老。此生本自然,何者削窘我。
止水观而心,运用无不可。玉液静中味,万累门外过。
时复一杯酒,聊用沃心火。
环山镇清渊,哲匠俨前矩。怀哉万夫雄,犯此众鬼怒。
豪芒等一死,利泽均众甫。至今越山下,尸祝配神禹。
我来问父老,三叹说乱缕。湖高籍田丈,海下斗门五。
蓄泄官有程,水旱侬不苦。垦田彼何人,竭泽祸吾土。
侵寻近百载,饥馑以十数。丰穰岂不有,得失讵相补。
此病日以深,吾生亦云窳。我为父老惭,今非昔人忤。
直无两汉吏,更说三王祖。是诚我辈责,将柰汝曹瘉。
且如去年夏,坐看连月雨。如人窒其吭,满脰不得吐。
阳侯助之决,高岸化为卤。时闻十万军,谁控三千弩。
向来禾黍场,歘作鱼雁浦。哀哉百万命,政用一掷赌。
初犹虾蟹餐,稍复茈葛取。木皮食且尽,骨肉侬得聚。
呱呱载涂巷,赤子弃不乳。贸贸出闉阇,枯骸岌相拄。
见之不能饭,泪下纷凄楚。排阍叫吾君,如子陟彼岵。
吾君甚仁圣,恩德天漾溥。朝闻婴儿号,暮发曾孙庾。
已歌元侯夏,复授使者斧。亟从武夷山,远聘白鹿主。
并遣周四人,来苏汉三辅。白制后苑皮,红输太仓腐。
细书问流殍,真意及贫窭。只今王尚书,匹马到公宇。
斋厨羞杞菊,宾榻罢歌舞。臣心但宣布,吏职在摩抚。
岂无燕寝念,正恐王事盬。百脉已膏肓,一寒才喣妪。
惜无厦万间,可给人二釜。人言太劳生,分勇方可贾。
畏贫不育子,何以为人父。公意民自知,车行辄如堵。
金钱随手散,欢喜失尪伛。老幼纷后先,手额慰觇睹。
人日城东南,丛祠客三五。凭高望田场,入里访农扈。
此日异登临,晴天候繁森。庶几麰麦秋,一饱到蓬户。
未惟四载人,庙食存簋■。当时饥溺念,此意贯千古。
万生共血气,一念通肺腑。儿啼通裂石,妇馌愧鸣鼓。
不知足生胝,但觉步成踽。岂惟彼刘子,远绩洛川浒。
固应百世下,严祀无敢侮。同僚具萧郁,再拜瞻殿庑。
杰阁峙百寻,脩廊插千柱。菲泉出山脉,可以佑牲脯。
园陵稽传记,嫔嗣按经谱。同朝班岳牧,相逊列罴虎。
旧物见圭璧,所欠惟搏拊。一特同德人,配食悉周普。
惟馀嫡孙行,商箕与周武。荥河出宝书,大法垂训诂。
传心顾不录,秩祀无乃鲁。旁罗越君臣,泰岱临岣嵝。
婉彼西家姝,亦复具翁姥。又疑黻冕尊,反作羽衣妩。
迩来坏梁木,颇觉侵藻黼。前窥汗浃背,却立粟生股。
况当田里氓,正索父母怙。未能称宗礼,何以速神祜。
兹游肃真境,精意赖明府。鸠工葺崇缔,换客挹清酤。
评诗酌云瓢,论事落风麈。同来五六士,冲珩间琚瑀。
野人边州客,强使袭章哻。登山迹类湛,涉七句渐愈。
分题旅瑰彦,胜事得誇诩。何以寿君佞,今年长禾稌。
垒垒北邙山,松柏何脩脩。松柏有时摧,人命安可留。
朝为华屋客,暮没归山丘。洛中多豪贵,蔼蔼皆王侯。
高台临九衢,上有百尺楼。宅第俨相望,轩车络如流。
存亡不预保,富贵安所求。不如邀我友,乘马被轻裘。
遨游百年内,永以忘戚忧。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柴门竟日无车马,芳草沿阶一径荒。珍重祝融随世态,煌煌不到冱阴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