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者游青城,犹及二三老。稽首出世师,数语穷至道。
妻子真弊屣,弃去恨不早。俯仰才几时,残骸日衰槁。
吾儿有奇骨,亦复至幽讨。金丹傥可成,白发何足扫。
殊俗甘朐䏰,比之刍牛腴。殷勤奉宾客,自谓敬有馀。
鸱嚇虽异贯,赤惑谁能祛。霾阴蔽玄象,清渭混污渠。
谁能继夏后,再分龙与鱼。
碎钿香迹。引啼烟翠羽,细窥帘隙。黯帐纸、残墨瞢腾,又搀弄麝尘,半消宫额。
拚忍清寒,有妆镜、愁鸾偎泣。怅新歌散雪,旧谱暗香,断红无觅。
瑶台梦中误掷。倩仙云评泊,笑靥羞索。待料理、绀玉寒泉,总浸作愁漪,换春无力。
未返芳魂,料不怨、高楼横笛,伴黄昏、背镫瘦影,翠尊酹得。
风飘飘,绶若若,游子东归乐复乐。桃花流水思天台,季父有书夜到来。
我今不去胡为哉。世上何人年百岁,天厚吾人岂无意。
从今百岁又几何,来日苦少去日多。假令就有黄金百,已去光阴谁买得。
百岁千金买不回,一日三公换应直。白玉为浆麟作脯,子拜父前父拜祖。
邻人拥满墙头看,何用长安为好官。
三山领十郡,公政惟春暄。愧予持布鼓,安敢拟雷门。
虑囚参末议,稍稍窥篱樊。左提复右挈,卵翼感殊恩。
正期侍颜色,朝命移朱幡。
众鸟集芳林,喧啾竞阳和。感时坐达旦,长啸悲且歌。
念彼金石交,悠悠隔关河。重晤良独难,相思将奈何。
岁月忽以晚,世故何其多。嗟嗟黄小群,绀发俄成皤。
倚床发浩叹,万事皆蹉跎。达人贵知命,对酒自吟哦。
救荒如救灾,祸比燃眉蹙。杯水投车薪,燎原势难扑。
叹息此时情,鸟焚巢已覆。告急书交驰,请帑派施谷。
连月风怒号,滔天浪不伏。劳公百战身,悬民千里目。
愁无山鞠穷,疾奈河鱼腹。藜藿杂秕糠,终餐不一掬。
哀肠日九回,何处求半菽。见公如得父,幸免填沟渎。
去时编户口,稽查费往复。积困苏难迟,倒悬解宜速。
我亦翳桑人,不食黔敖粥。爱倩饥何妨,长歌以当哭。
安得劝发棠,加宾一万斛。康济大臣心,补助生民福。
会看达九重,褒嘉锡命服。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