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暇自哀古帝魂,春来却念今王孙。王孙马蹄去何处?但见黄鹤落日故宇烟尘昏。
我昔帝蜀空名存,绝怜王孙玉牒尊。春宫天鹅压酥酪,凝香夕帐貂皮温。
紫茸吴姬河西曲,白马怯薛鹰绦扪。居民咫尺甚天上,冠冕臣仆群趋奔。
汉川一炬寇飞度,四载寒食如荒村。暴骸泣霜关月老,恨血埋雨江波浑。
投鞭七宝委道侧,落花送客惭春恩。劝归我亦久流落,几欲出口声复吞。
莫道人生归去好,江南无复吊王孙。
昆山徐健菴先生,筑楼于所居之后,凡七楹。间命工斫木为橱,贮书若干万卷,区为经史子集四种。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史则日录、家乘、山经、野史之书附焉,子则附以卜筮、医药之书,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凡为橱者七十有二,部居类汇,各以其次,素标缃帙,启钥灿然。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吾何以传女曹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旧矣。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每欲传其土田货财,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欲传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宝也;欲传其园池台榭、舞歌舆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吾方以此为鉴。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因指书而欣然笑曰:“所传者惟是矣!”遂名其楼为“传是”,而问记于琬。琬衰病不及为,则先生屡书督之,最后复于先生曰:
甚矣,书之多厄也!由汉氏以来,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其下名公贵卿,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或亲操翰墨,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然且裒聚未几,而辄至于散佚,以是知藏书之难也。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是故藏而勿守,犹勿藏也;守而弗读,犹勿守也。夫既已读之矣,而或口与躬违,心与迹忤,采其华而忘其实,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与弗读奚以异哉!
古之善读书者,始乎博,终乎约,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沿流以溯源,无不探也;明体以适用,无不达也。尊所闻,行所知,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
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上为天子之所器重,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藉是以润色大业,对扬休命,有余矣,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俾后先跻巍科,取宦仕,翕然有名于当世,琬然后喟焉太息,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循是道也,虽传诸子孙世世,何不可之有?
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居平质驽才下,患于有书而不能读。延及暮年,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耳目固陋,旧学消亡,盖本不足以记斯楼。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姑为一言复之,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
天垂列象圣遵模,为问还丹事有无。万斛明珠难换颗,痴人妄想点金须。
数幅云笺自卷舒,试教落笔看何如。休将彤管题闲句,正要班姬续汉书。
诸暨县北枫桥溪,枫桥溪水上接颜乌栖。其下一百二十里合万和水,万和孝子庐父墓,墓上芝生荑。
杨生佛子与万和孝子齐。六岁怀母果,二十为母尝百药,药弗医,啖母以肉将身刲。
母病食肉起,其神若刀圭。母死返九土,常作婴儿啼。
倚庐宿苫块,弃隔妾与妻。嗟哉佛子孝行绝,人人不识感鬼神。
颊下生瘤大如尊,何人戏手瘤上扪。明朝怪事骇妻子,颊下削赘无瘤痕。
背上一掌印,争来看奇痕。坟头木共白兔驯,更遣迎送乌成群。
傍人竹弓不敢弹,岂比八九雏生秦。县官上申闻,旌户复其身。
佛子走告免,称主臣主臣。嗟哉佛子谁媲称,今之人有刃股乳,诡孝子以为名,规免徭征以希其旌,嗟哉佛子谁媲称。
天地灵秀贵搜抉,抉而得之在岩穴。云藏于山天意奇,欲飞不飞殊骇谲。
我再登云一凭眺,山泉喷玉如腾笑。山僧留住情殷勤,巢父行矣头频掉。
吁嗟云兮且勿飞,我欲乘尔湘南归。再出当为天下雨,苍生属望功巍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