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组归来遁里门,庆源贻后继臧孙。幽寻此日扶鸠杖,荣遇当年驾鹿轓。
高义共夸贤者出,廉风端遣薄夫敦。紫坛熙事专优老,盼篚行看下九阍。
文思天子搜遗书,子以文名领石渠。士安不用借五车,嫏嬛福地张华居。
忆昔蛩蛩附蚷虚,两家简牒争搜储,爱而不见心瞿瞿。
一朝去我翔天都,明堂大开招群儒。青藜太乙从从趋,四千年物尽挽输。
朱文绿字体制殊,龙威玉牒元皇符,汉唐所少元明无。
咸集舜陛来尧衢,酉山光芒烛太虚。子与兰台诸大夫,双眸一串牟尼珠,部居别白分锱铢。
纵难读尽在须臾,但观大略亦足娱。有如饿腹餐天厨,朵颐未动口欲呿。
又如大海游蟫鱼,恣汝属餍乐有余。问谁有此遭逢欤,领百万军恐不如。
我犹未免为乡愚,闻见狭隘探索疏。侧身西望空嗟吁,不能从子为书奴。
愿钞书目遥寄予,俾得约略知些须,此身不负生唐虞。
往时天大风,能吹华山裂。坠此一卷石,或云太古雪。
粤自开辟初,云气所凝结。已经六万岁,变化同巀嶪。
望之色正白,表里共澄澈。尘土不能涴,光采耀日月。
愿君勿爱此,持以献金阙。回中避暑时,持用消毒热。
乱峡坼全天,破石入太古。崩云泄嵌窦,渗阴漏时雨。
中江束朝昏,外剑割寒暑。冥冥桤树林,哀哀叫杜宇。
野人置屋高,深居避豺虎。峡门霾日车,见炊始知午。
巴俗多古风,男女自力苦。百钱供客餐,肉酒薄尊俎。
中原甚荒饥,物价那可取。所以蜀地粟,千船下荆楚。
惜哉瘿瘰多,卜居畏水土。迟迟登前途,怅怅逐徒旅。
我昔居南台,与君日相从。回首三十年,谓君已飞翀。
及兹复相见,微名不偿功。虽蒙圣主知,进退何从容。
好爵谁不縻,君视如飘风。宁为正直穷,不为壬巧通。
歘起佐西幕,激烈孝与忠。别我升车行,念我双鬓蓬。
君行展高材,一罄平生胸。我志在丘壑,眷焉息微躬。
冥冥朝阳凤,夏雨生梧桐。寂寂涧底松,苍然岁寒中。
勖哉君子心,庶用存始终。
走马归来,西陵下、斜阳满树。回首处、酒垆犹在,河山非故。
久客不知家远近,重来却怪人惊顾。听啼鹃、也道不如归,归何处。
草玄阁,兰台署;扬州梦,秦淮渡。走人间未遍,苍凉日暮。
惆怅辽东丁令鹤,当年华表谁为主。但相逢、莫负故人心,三生路。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