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去越乘扁舟,布衣卿相难久留。子房定汉晚辟谷,赤松可学思从游。
此游意气空寰宇,家国安危关出处。功成名遂身独全,千驷万钟犹一羽。
如何海桑人白头,纷纷烛下寻牙筹。马上朝鸡听未了,又拟跨鹤趋杨州。
壮哉脱颖吾观复,物外一轩名止足。风流文彩祖子孙,平生无殆应无辱。
有时展卷评功臣,凌烟上溯笔有神。敲推得句亦妙契,直欲三绝追唐人。
太行覆辙车无数,我独衡门乐安步。紫驼翠釜生野烟,我宁晚食依环堵。
畏途留此示康庄,戏写陶朱赞子房。满院绿阴春雨歇,客来推户煮茶香。
九老图开画里春,香山原是旧诗人。津途早鉴横流急,尘海谁援大厦沦。
文酒元亭识耆宿,衣冠商岭遣遗民。高怀閒与秋云共,百仞龙砂寄此身。
记取长庚上界踪,悬弧令节说天中。蒲觞介寿新醅绿,莲幕凝香晚照红。
壮绩争誇王镇恶,宦情久淡杜司空。林泉清养知何似,应有蒪鲈味不同。
汴梁风物溯从头,衙鼓鼕鼕报晓筹。桃李花曾栽几县,茧丝绩早冠中州。
相城去后碑还在,彭泽归来路未修。留得有馀能养寿,衡门寝食自悠悠。
珍重还乡廿载过,菟裘小筑意云何。好从清昼消丝竹,别趁花阴补薜萝。
无事方知文史味,有情犹作酒诗窠。閒居且拟安仁赋,一任逍遥岁月多。
一帆沧海纪归田,啸咏閒寻物外天。工部暮龄号诗史,髯苏寒夜耸吟肩。
每偕宾友谈风月,权借文章养岁年。言爱吾庐编旧稿,半为隐吏半神仙。
停车问字示周行,七十精神见赵昌。讲学已成南郭梦,披襟且坐北窗凉。
十年如驶怀铅椠,半榻重来话梓桑。九九陈留馀寿印,华堂相对意言忘。
我亦曾歌归去辞,焚章毁版自相嗤。梁园已灭祢衡刺,甫里来吟鲁望诗。
路国耆英推矍铄,关西清白永留遗。退馀更喜偕徐勉,日夕开尊好共持。
茫茫时局幻如云,伏莽频年起异军。当道狐狸纷结队,空山鸾鹤早辞群。
閒中花木苏春意,天上枌榆护晚曛。会俟八千椿荫满,笑从公乘再浮君。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群臣材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维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已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宜令入宫禁?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茹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