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盛旦薰风候。佳气氛氲横永昼。眉心烟彩拥群仙,华宴重开同圣后。
箫韶宫殿锵金奏。香绕祥云腾宝兽。三千嫔御奉严宸,亿万斯年祈圣寿。
芙蓉杂金菊,枝叶长阑干。遥怜退朝人,糕酒出大官。
岂知江海上,落英亦可餐。典衣作重阳,徂岁惨将寒。
无衣粟我肤,无酒嚬我颜。贫居真可叹,二事长相关。
刻凤含鱼吐春燄,只拟蓬莱天上见。绿绨方底散青烟,一朝别却宫云面。
不照明珰翠步摇,书帷自剪读《离骚》。捍拨春雷罢不闻,细雨珠花滴小槽。
韩家灯檠夜相伴,离离朱粉烟黄卷。瓦瓶石臼竹方床,上有罗文折角砚。
莫道不如宫里时,高斋守尽兰心茜。邯郸才人嫁厮养,犹胜闭置閒宫殿。
柏梁宴罢霞成堆,昆明池底夜珠来。红膏自膻不得近,阿监但扫沉香灰。
汗花凝滴雪珠腻,蜀葵粉湿青虫醉。一石酒尽尚留髡,扇婢瓮儿烂熳睡。
烛龙传语九微光,输尽婪杯老閒吏。
最恨秦淮柳,长条复短条。秋风吹落叶,一夜别南朝。
范蠡湖边客,相将荡画桡。言寻大禹穴,直渡浙江潮。
坐禅铭自集云传,一念还超佛祖前。此是菩提真种子,开华成实自年年。
绿委红憔,底事今朝回首。肯思量、解条人否。禅关寂寥,叹心经谁授。
琵琶拍、又谁猜扣。
人世虚舟,好把死生参透。劝伊行、且消清昼。想归西土,免牢笼厮守。
料应傍、玉瓶杨柳。
草木虫鱼部,披寻自古无。飞沉天产异,生植土风殊。
物色随心匠,形容记绘图。虚亭玩真意,浩思满江湖。
难将好雨挽干旌,一片浓云似别情。叆叇几层遮望眼,廉纤祇自送春声。
渊明禄薄原如寄,司马才优岂市名。百里可能烦卧治,琅琊从此播余清。
上篇
雨、风、露、雷,皆出乎天。雨露有形,物待以滋。雷无形而有声,惟风亦然。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訇磕于虚无之中也。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土石屃赑,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其声雄以厉;水荡而柔,其声汹以豗。皆不得其中和,使人骇胆而惊心。故独于草木为宜。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叶之槁者,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盖松之为物,干挺而枝樛,叶细而条长,离奇而巃嵸,潇洒而扶疏,鬖髿而玲珑。故风之过之,不壅不激,疏通畅达,有自然之音。故听之可以解烦黩,涤昏秽,旷神怡情,恬淡寂寥,逍遥太空,与造化游。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
金鸡之峰,有三松焉,不知其几百年矣。微风拂之,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稍大,则如奏雅乐;其大风至,则如扬波涛,又如振鼓,隐隐有节奏。方舟上人为阁其下,而名之曰松风之阁。予尝过而止之,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夏不苦暑,冬不酷寒,观于松可以适吾目,听于松可以适吾耳,偃蹇而优游,逍遥而相羊,无外物以汩其心,可以喜乐,可以永日;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
予,四方之寓人也,行止无所定,而于是阁不能忘情,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 []
下篇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未尽阅其妙也。至是,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因得备悉其变态。
盖阁后之峰,独高于群峰,而松又在峰顶,仰视如幢葆临头上。当日正中时,有风拂其枝,如龙凤翔舞,离褷蜿蜒,轇轕徘徊;影落檐瓦间,金碧相组绣,观之者目为之明。有声如吹埙箎,如过雨,又如水激崖石,或如铁马驰骤,剑槊相磨戛;忽又作草虫呜切切,乍大乍小,若远若近,莫可名状,听之者耳为之聪。
予以问上人。上人曰:“不知也。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凡耳目之入,皆虚妄耳。”予曰:“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何也?”上人笑曰:“偶然耳。”
留阁上又三日,乃归。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