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同参,廿馀年相别。不唱菩萨蛮,何暇说佛法。
蓦劄相逢十二峰,我患生盲你患聋。是圣是凡都莫问,且分苔石憩松风。
黄宣画鱼得名胜国时,于今犹传画鱼障。寻尺之间分岛屿,滚滚波涛起寒涨。
千鱼万鱼集堂上,小鱼游水随风浪,大鱼独立势倔强。
想当经营时,天趣妙入神。走笔扫绢素,欻忽开金鳞。
亦复工远势,沙平云淡纤毫分。渔翁小艇楚江岸,美人竹竿淇水滨。
又疑积石既凿龙门通,水势直趋沧海东。赤鲤已趁洪涛风,震电烨烨行虚空,腾身直上成飞龙。
古来屈伸变化数伊吕,莘渭奋迹还相同。人生局束良可耻,汨没泥沙为贪饵。
纵游宜入沧波中,勿复噞喁恋沼沚。收图忽卷云涛堆,匹绡隐隐生风雷。
花开犹未报人知,花下行吟漫自思。花若能言应笑我,年年无酒只题诗。
我昔游泸江,泛舟奔楚宫。黔江自南来,胥会涪之东。
黔江清且碧,泸江浊而红。红碧不相入,分流如卧虹。
群潴激湍涛,汹涌成战攻。须臾尽变浊,混混颜色同。
清固不胜浊,此理天下通。君视开成间,牛李争长雄。
要之赞皇子,不胜太牢公。物理自古然,徘徊叹无穷。
闻道故园生瑞竹,令人归兴满江干。扁舟不畏瞿塘险,匹马谁云蜀道难。
杜甫溪头花匼匝,孔明庙里柏阑珊。新堂题作归欤字,定得临江把钓竿。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诏州县立学。惟时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殚虑,祗顺德意;有假官借师,苟具文书。或连数城,亡诵弦声。倡而不和,教尼不行。
三十有二年,范阳祖君无泽知袁州。始至,进诸生,知学宫阙状。大惧人材放失,儒效阔疏,亡以称上意旨。通判颍川陈君侁,闻而是之,议以克合。相旧夫子庙,狭隘不足改为,乃营治之东。厥土燥刚,厥位面阳,厥材孔良。殿堂门庑,黝垩丹漆,举以法。故生师有舍,庖廪有次。百尔器备,并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
舍菜且有日,盱江李觏谂于众曰:“惟四代之学,考诸经可见已。秦以山西鏖六国,欲帝万世,刘氏一呼,而关门不守,武夫健将,卖降恐后,何耶?诗书之道废,人惟见利而不闻义焉耳。孝武乘丰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学术。俗化之厚,延于灵、献。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闻命而释兵;群雄相视,不敢去臣位,尚数十年。教道之结人心如此。今代遭圣神,尔袁得贤君,俾尔由庠序,践古人之迹。天下治,则谭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尤当仗大节,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使人有所赖,且有所法。是睢朝家教学之意。若其弄笔墨以徼利达而已,岂徒二三子之羞,抑亦为国者之忧。”
此年实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记。
嗟乎国祚昌,士气扬。士气烈,国祚折。卓哉梁溪顾端文,神熹两朝第一人。
洞穿理窟执道要,南畿丙子张厥军。尔时江陵位首辅,公不私谒通要津。
郎官诽议竭忠荩,不负所学自始进。晚年讲道东林开,中以朋党指党魁。
芝兰刈杀萧艾盛,众君子尽国亦摧。谁知白贲守丘园,非立气节树声援。
末流贾祸咎攸致,罗织岂公意中事。抑之愈下扬愈高,三元齐名泰三爻。
独不见晦翁衍心传,鹿洞集大全。庆元攻伪学!名亦最居先。
又不见晦翁《登科录》,藏者珍如玉。况此风檐手泽真,士林传颂倍精神。
士林传颂倍精神,道南士气千秋振。
有弟有弟兮雁行,三人将老一弟亡。谁知生别成永诀,魂招不来我涕滂。
鹡鸰在原心衋伤,况我飘泊值寇攘。呜呼三歌兮歌且止,苍生无数遭兵死。
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余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蒲苇莲芡,有江湖之思;椅桐桧柏,有山林之气;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态;华堂厦屋,有吴蜀之巧。其深可以隐,其富可以养。果蔬可以饱邻里,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余自彭城移守吴兴,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肩舆叩门,见张氏之子硕,硕求余文以记之。
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增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
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苟安之弊。今张氏之先君,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是故筑室艺园于汴、泗之间,舟车冠盖之冲。凡朝夕之奉,燕游之乐,不求而足。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归隐,则俯仰山林之下。于以养生治性,行义求志,无适而不可。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盖其先君子之泽也。
余为彭城二年,乐其风土。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