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神禹奠九州,兹山会计功始休。诸侯玉帛渺何许,但见万水从东流。
衣冠永闭阳明洞,夜闻鬼哭岩之幽。珠宫贝阙号龙瑞,天造地设非人谋。
槎牙怪树冻不死,化作千丈苍玉虬。丹洞呀然仙掌裂,翠峰巧矣蛾眉修。
梅梁飞去铁锁断,往往雷雨生灵湫。轩辕缑神极秘怪,海上笙鹤时相投。
平生闭门读史讴,子乃探穴先吾游。明当挟子期汗漫,题诗更在最上头。
不妨山水乐吾乐,岂有饥溺忧民忧。故家乔木尚可求,有子有孙百世留。
卧横玉箫泛归舟,吹散万斛江南愁。
一径斜临水,长汀曲抱沙。古来鸿鹄侣,霅上白云家。
种橘开新溜,寻芝数落霞。武陵溪不远,石壁有桃花。
昆山徐健菴先生,筑楼于所居之后,凡七楹。间命工斫木为橱,贮书若干万卷,区为经史子集四种。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史则日录、家乘、山经、野史之书附焉,子则附以卜筮、医药之书,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凡为橱者七十有二,部居类汇,各以其次,素标缃帙,启钥灿然。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吾何以传女曹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旧矣。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每欲传其土田货财,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欲传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宝也;欲传其园池台榭、舞歌舆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吾方以此为鉴。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因指书而欣然笑曰:“所传者惟是矣!”遂名其楼为“传是”,而问记于琬。琬衰病不及为,则先生屡书督之,最后复于先生曰:
甚矣,书之多厄也!由汉氏以来,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其下名公贵卿,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或亲操翰墨,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然且裒聚未几,而辄至于散佚,以是知藏书之难也。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是故藏而勿守,犹勿藏也;守而弗读,犹勿守也。夫既已读之矣,而或口与躬违,心与迹忤,采其华而忘其实,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与弗读奚以异哉!
古之善读书者,始乎博,终乎约,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沿流以溯源,无不探也;明体以适用,无不达也。尊所闻,行所知,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
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上为天子之所器重,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藉是以润色大业,对扬休命,有余矣,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俾后先跻巍科,取宦仕,翕然有名于当世,琬然后喟焉太息,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循是道也,虽传诸子孙世世,何不可之有?
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居平质驽才下,患于有书而不能读。延及暮年,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耳目固陋,旧学消亡,盖本不足以记斯楼。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姑为一言复之,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
塞臆英多杜口宣,清歌难唤奈何天。古人不见閒邀月,置我无从小学仙。
铁脊未妨聊旖旎,金轮犹恐不刚坚。馀霞落日关何事,带影微茫起识田。
天设名区拥翠屏,草堂风度晓鸡声。年来不作繁华梦,饭犊郊原学耦耕。
风吹艳落,剩幽芳、散作露阶痕。莫道秋容憔悴,篱菊未招魂。
镜里翠眉妆浅,料佳人、还要点朱唇。但拈来三径,粉浓脂淡,耐可赋温存。
怪底年年纤影,傍清池、寒逗绿罗裙。暗雨骤鸣蕉屋,惊梦不成春。
试看红消翠减,便深情、万种付湘云。盼夜来圆月,画帘人静伴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