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馀蒲苇衬沙黄,野水寒清雁半翔。柳下摇风云漠漠,飞鸣应喜下潇湘。
秦望山清近若耶,纷纷云树映溪沙。数椽茅屋无尘杂,知是安阳御史家。
冷官如僧舍如刹,入门但少孤磬戛。巷北枢曹肯相过,高论汨汨奋颉滑。
为语巷南有阁长,濯濯麋群彼尤黠。走访坐谈出近著,钩妍摘媸互标轧。
当其至处读者嘿,千里之车三寸牵。爬梳剔抉遂忘晡,向晚长嘶续鸣{紥虫}。
主人爱客客恋主,留饷豚鱼无特杀。上座自觉老可耻,领下欲髯首先鬝。
饭罢东林月高出,椭璧十已圆其八。白光射地翻凉波,上有树影秋毫察。
围坐杂言一言识,恶语须防报阍刖。归途巷南复巷北,矫矫秋空一双鹘。
倚筇人懒,正昏鸦秃树,古城秋晚。蓦忆著、王粲当时,搁归计西风,鬓霜轻换。
异地登临,恨犹带、故园心眼。问乡愁此际,不用悲笳,已是难缓。
年芳去人渐远。对沉吟尚有,图画疏散。纵赚得、词赋江关,叹踪迹平生,倩谁能绾。
有限回程,奈也被、暮云遮断。更凄迷、夕阳尽处,数声过雁。
亭名诏语密相沿,须信从来教义全。肯构尝探诗礼业,出纶特表父师贤。
早安素履知文富,晚服朱衣称赏筵。不是韦家专讲学,岂闻幡戟到门前。
种瓜东门外,种豆南山下。遗荣等粪土,屏迹在田野。
自昔有达士,而我非作者。偃息任疏顽,得性非虚假。
不觉岁月迁,青春复徂夏。是时农务忙,尽日宾明寡。
新竹带可围,青荷手堪把。于焉以永日,冲襟一潇洒。
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陈。
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捍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
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之而中国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断盗者辄发;凶年饥岁,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辄得。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久。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升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此因任众人之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之效也。
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繇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
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讳忌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则天下之福也。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