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奔驰陇头水,日夜呜呜乱人耳。黄沙白草两茫茫,怕听水声愁欲死。
一从结发戍凉州,铁甲磨穿已秃头。儿孙养得谙胡语,不如陇水解东流。
几度临流磨剑首,水浊谁怜刃伤手。何当乘隙奏肤功,笑取侯章大于斗。
肯学李陵生服降,甘饮陇水臣他方。
惊风吹沙暮天黄,死焰燎日横天狼。巉巉铁穴六十里,塞口一喷来冰霜。
导骑局脊衔尾前,毡车轣辘半侧箱。弹筝峡道水复冻,居庸关头是羊肠。
横拉恒代西太行,倒卷渤海东扶桑。幽都却在南口南,截断北陆万古彊。
当时金源帝中华,建瓴形势临八方。谁知末年乱纪纲,不使崇庆如明昌。
阴山火起飞蛰龙,背负斗极开洪荒。直将尺箠定天下,匹马到处皆吾疆。
百年一偾老虎走,室怒市色还猖狂。遽令逆血洒玉殿,六宫饮泣无天王。
清夷门折黑风吼,贼臣一夜掣锁降。北王淀里骨成山,官军城上不敢望。
更献监牧四十万,举国南渡尤仓皇。中原无人不足取,高歌曳落归帝乡。
但留一旅时往来,不过数岁终灭亡。潼关不守国无民,便作龟兹能久长。
汴梁无用筑子城,试看昌州三道墙。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
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郡守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余者,皆争出谷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即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可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