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分明,水西云北,卧游历历能道。高情已逐沧浪去,画省炉香犹袅。
歌复啸。趁万顷烟波,一叶扁舟棹。红尘扰扰。算身在鸾坡,心盟鸥渚,名宦几人到。
拿音袖,亲见前贤古貌。同乡同梦同调。书裙泼墨华亭笔,替写九峰三泖。
归去好。说老我江乡,鲈脍秋风饱。掉头一笑。看脱却朝衫,携将粉本,打幅遂初稿。
忆昨长安元夕来,五侯弦管上楼台。已见炬如千树列,更看灯似百花开。
一别清扬那更攀,相思只上对门山。山中乱木愁仍剧,海上归云梦几还。
自尔惊人生白发,聊因为客慰离颜。一尊虽复同明月,恐是来朝东出关。
尔从霅水来,片帆不肯住。乘风夜过洞庭西,芦花瑟瑟满寒渚。
渚清沙白今送君,朔风旅雁高入云。官司捉船船户避,津吏前头不敢行。
问君归思一何切,笑指征衣已百结。旅馆朝来花正繁,客愁今去柳堪折。
双桨随君送君去,莫忘江城离别处。遥指金陵宫阙旁,蒋山夜火乌栖树。
有宋建王极,汴京郁嵯峨。仁化浃迩遐,林林英杰多。
昆山虽僻左,士风粹而和。明经擢高第,踵接肩相摩。
御史乡先生,学术正不颇。五传究终始,备论订舛讹。
粤在宣和间,袖然中巍科。初主丽水簿,言事何委蛇。
说书辅春坊,执法居谏坡。从容荅时相,直气凌太阿。
范公在馆下,诘责加切磋。卒为廊庙器,词源浩江河。
高弟沙随程,入室非操戈。宋史书列传,耿耿名弗磨。
世变陵谷迁,百年无几何。城南新漕里,荆榛埋铜驼。
景行世仰止,高风激颓波。门墙既有限,樵牧安敢过。
再拜重兴感,临风动悲歌。荒苔封断碣,太息为摩娑。
不识陈朝桧,相传故老言。理文俱左纽,后土自蟠根。
气迥青山暝,阴寒玉殿昏。何须野王笔,图画至今存。
骊驹嘶出春明路。正鞭影、寒梅吐。着领绿蓑江介住。
落星墩畔,铜驼陌上,从此相思苦不。故人寓直西清暮。
付与苍鴚早朝句。虎仆频挥宫砚雨。披沙题就,来禽书遍,含笑君王顾。
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甚喜。而今而后,堪为农夫以没世矣!要须制碓制磨,制筛罗簸箕,制大小扫帚,制升斗斛。家中妇女,率诸婢妾,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嗟乎!嗟乎!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
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农夫上者种地百亩,其次七八十亩,其次五六十亩,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种收获,以养天下之人。使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我辈读书人,入则孝,出则弟,守先待后,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今则不然,一捧书本,便想中举、中进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钱,造大房屋,置多产田。起手便走错了路头,后来越做越坏,总没有个好结果。其不能发达者,乡里作恶,小头锐面,更不可当。夫束修自好者,岂无其人;经济自期,抗怀千古者,亦所在多有。而好人为坏人所累,遂令我辈开不得口;一开口,人便笑曰:“汝辈书生,总是会说,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说了。”所以忍气吞声,只得捱人笑骂。工人制器利用,贾人搬有运无,皆有便民之处。而士独于民大不便,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且求居四民之末,而亦不可得也。
愚兄平生最重农夫,新招佃地人,必须待之以礼。彼称我为主人,我称彼为客户,主客原是对待之义,我何贵而彼何贱乎?要体貌他,要怜悯他;有所借贷,要周全他;不能偿还,要宽让他。尝笑唐人《七夕》诗,咏牛郎织女,皆作会别可怜之语,殊失命名本旨。织女,衣之源也,牵牛,食之本也,在天星为最贵;天顾重之,而人反不重乎?其务本勤民,呈象昭昭可鉴矣。吾邑妇人,不能织绸织布,然而主中馈,习针线,犹不失为勤谨。近日颇有听鼓儿词,以斗叶为戏者,风俗荡轶,亟宜戒之。
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总是典产,不可久恃。将来须买田二百亩,予兄弟二人,各得百亩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若再求多,便是占人产业,莫大罪过。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我独何人,贪求无厌,穷民将何所措足乎!或曰:“世上连阡越陌,数百顷有余者,子将奈何?”应之曰:他自做他家事,我自做我家事,世道盛则一德遵王,风俗偷则不同为恶,亦板桥之家法也。哥哥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