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黄河岸,荒荒落日风。乡关雁影外,客路水声中。
吾道只如此,心期偶得同。寂寥佳节近,忍负菊花丛。
别来凡历几重山,又报兼途策马还。而我病躯方觉健,喜时觞酒助谈间。
练练晨明月,郁郁风中柳。苍茫遮我车,识是平生友。
感君故意勤,赠我双琼玖。虎狼夹衡轭,狐狸草间走。
东方渐发白,聊归勿为久。天威煽方处,君子毖其口。
楼成鹳鹊几时还,人去楼空境自闲。地接连城秋水渡,河分两岸夕阳山。
汀烟冉冉分秦城,陇雁依依度晋关。千古废兴还造物,暂携风月出尘寰。
西风寒峭,怪竹里蟾光,今宵偏皎。寂寂药房重启,数惊宿鸟。
算来清赏人知少。记当年、香闺稚小。笑携女伴,惜花爱月,眠迟起早。
空叹息、颜随秋老。愁魔相逐,病魔相搅。回首繁华去也,半生烦恼。
新茶且共灯前试,更博山、沉水微袅。小帘风揭,疏棂露湿,邻鸡催晓。
君不见豫章城南门,中有潘氏之名园。台基乃是孺子旧,地势直与东湖连。
百常之观上造天,曲琼四面珠箔悬。春拍绿波南浦外,朝隮爽气西山巅。
方塘曲径洞天远,万草千花未曾见。春风向暖一披拂,薄人花气江城遍。
潘郎吟诗春风里,拄杖穿花还复倚。大名今代庞德公,采药鹿门终不起。
潘郎事亲爱客同,平生百味樽不空。我来休驾啸竹风,主人闭门语雍容。
掉头长歌子潘子,愿言三径相终始。或云丈夫不如此,但恐亦复不免耳。
阁外山如屏,伴君四三年。我行蹑秋草,到君旧榻前。
须眉不可见,云物故㛹娟。正坐读书误,事事无世缘。
西风满阑槛,何能不凄然。零落平生契,言语徒自贤。
唐生古死友,遗书为君传。出门淮水西,雪涕亦潺潺。
安得蒋山石,奇骨与同坚。
轼顿首再拜。闻足下名久矣,又于相识处,往往见所作诗文,虽不多,亦足以髣髴其为人矣。
寻常不通书问,怠慢之罪,独可阔略,及足下斩然在疚,亦不能以一字奉慰。舍弟子由至,先蒙惠书,又复懒不即答,顽钝废礼,一至于此,而足下终不弃绝,递中再辱手书,待遇益隆,览之面热汗下也。
足下才高识明,不应轻许与人,得非用黄鲁直、秦太虚辈语,真以为然耶?不肖为人所憎,而二子独喜见誉,如人嗜昌歜、羊枣,未易诘其所以然者。以二子为妄则不可,遂欲以移之众口,又大不可也。
轼少年时,读书作文,专为应举而已。既及进士第,贪得不已,又举制策,其实何所有。而其科号为直言极谏,故每纷然诵说古今,考论是非,以应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为实能之,故譊譊至今,坐此得罪几死,所谓齐虏以口舌得官,直可笑也。然世人遂以轼为欲立异同,则过矣。妄论利害,搀说得失,此正制科人习气。譬之候虫时鸟,自鸣自己,何足为损益。轼每怪时人待轼过重,而足下又复称说如此,愈非其实。
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足下又复创相推与,甚非所望。
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谪居无事,默自观省,回视三十年以来所为,多其病者。足下所见,皆故我,非今我也。无乃闻其声不考其情,取其华而遗其实乎?抑将又有取于此也?此事非相见不能尽。
自得罪后,不敢作文字。此书虽非文,然信笔书意,不觉累幅,亦不须示人。必喻此意。
岁行尽,寒苦。惟万万节哀强食。不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