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秋色一堂云,白石滩头坐使君。套取桃花为押字,判来山水作移文。
藏春有坞贮轻融,直上千寻故御风。平甸下看烟漠漠,孤擎宝露出清空。
吾友古闻人,好古富词翰。长安居再僦,城东张高馆。
访之榻无尘,图史堆几案。须臾陈锦匣,未启手先盥。
中藏旧隃糜,斜整不可乱。形模尽琮璧,款识杂铭赞。
幽香与古光,拂拭难为判。予观故用嘲,君癖同好锻。
胡不图博古,彝鼎争爱玩。否则谱书画,宣和迹重按。
抑或录金石,庶用资讲贯。正史订即讹,旧闻证未散。
斯乃胶烟姿,岁久成漫漶。廷圭永已矣,是物无长算。
邵罗暨方程,孰为诸家冠。即今重曹氏,紫玉等既灌。
著录冀流传,质亡名谁惋。矧乃置不用,什袭加防捍。
何如之五都,一丸购新爨。持以狎丹铅,涂改复点窜。
有用贵珠玑,无用贱薪炭。君笑直至矧,谓予苦相难。
同一嗜古癖,奚为分畔岸。寓意不留意,昔贤片辞断。
所聚虽我好,不假涩囊换。品罗百十二,持赠居其半。
以彼胶漆交,获此云烟看。浮生恰与偕,摩娑生璀璨。
不受即墨封,不学子墨谩。行将守吾斋,心清参鼻观。
奈何米家船,揭牌逞汗漫。感君达士怀,愧予言河汉。
五陵事裘马,知白孰为赞。我非豪夺人,完归复何惮。
嘉祐二年,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梅公,出守於杭。於其行也,天子宠之以诗。於是始作有美之堂。盖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以为杭人之荣。然公之甚爱斯堂也,虽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命予志之。其请至六七而不倦,予乃为之言曰:
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有不得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後得焉。览人物之盛丽,跨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之会,而後足焉。盖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娱意於繁华,二者各有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
今夫所谓罗浮、天台、衡岳、洞庭之广,三峡之险,号为东南奇伟秀绝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若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资富贵之娱者,惟金陵、钱塘。然二邦皆僭窃於乱世。及圣宋受命,海内为一。金陵以後服见诛,今其江山虽在,而颓垣废址,荒烟野草,过而览者,莫不为之踌躇而凄怆。独钱塘,自五代始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乐。又其俗习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於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而临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从,四方游士为之宾客。故喜占形胜,治亭榭。相与极游览之娱。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遗於彼。独所谓有美堂者,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尽得之。盖钱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尽得钱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爱而难忘也。 梅公清慎,好学君子也。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四年八月丁亥,庐陵欧阳修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