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日百馀里,相逢三数家。平岗尽茅苇,沃壤旧桑麻。
短树巢归燕,荒城宿乱鸦。兴亡谁与问,马首夕阳斜。
如何良夕,坐琼箫锦瑟,寂寂帘阴。蕙气梳烟香语细,画蛾扑上罗襟。
车子催灯,侍儿收扇,报说夜凉深。银河天际,起看斜月横参。
行复醉凭人肩,穿花潜远,鬟重不胜簪。六曲栏杆三面树,可容残梦重寻。
两处高楼,一般中酒,愁绝是孤衾。梧桐西院,问谁还打疏砧。
积雪之树今抱蝉,照月之水今栖烟。树非昔绿流波换,初种芙蓉娇可怜。
芙蓉不识旧时客,低亸憨红惹凉碧。蝉边媚到远山青,烟际窥来老鸥白。
鸥飞只向女儿湾,山似春人堕马鬟。当年画烛听欢语,此夕孤杯照泪颜。
大江雪片飘蝴蝶,过影婵娟等风叶。那复湘蛾衫上黏,但听疏蛩梦中接。
灯火一寸光氲氲,泪深梦浅思故人。故人半作地下鬼,贱子犹为陌路身。
碧云梅花怨春别,箧中鸳鸯带百结。年华一逝成古时,水枕谁来共凄切?
坐尽残灯酒醒无,横天露气逼城芜。城门一柳疏星挂,柳下玉筝弹夜乌。
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自弱、取夷灭,不知坚守纵约;齐、楚、燕、赵不知佐韩、魏以摈秦:以为必如是,而后秦患可纾。
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岂非以其暴邪?以余观之,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未可专以罪秦也。当是时,东诸侯之六国也,未有能愈于秦者也;其溺于攻伐,习于虞诈,强食而弱肉者,视秦无异也。兵连祸结,曾无虚岁。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复增一秦也。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灭。当苏秦之始出也,固尝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诚知其易也。使秦过用之,彼其所以为秦谋者,一忧夫张仪也。惟其不用,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幸终吾身而约不败。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意可见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齐、魏之师已为秦出矣。夫张仪之辨说,虽欲以散纵而就衡,顾其言曰,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所以状衰世人之情,非甚谬也。彼六国相图以攻取,相尚以诈力,非有昆弟骨肉之亲,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张喙而恐喝之,即贤智如燕昭者,犹且俯首听命,谢过不遑,乃欲责以长保纵亲,以相佐助,岂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而秦独为之,而遂焉者,所谓得天助云尔。嗟夫!自春秋以来,兵祸日炽;迄乎战国,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六七君者,肆于人上,日驱无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终刘于虐乎?其必不尔矣!是故秦不极强,不能灭六国而帝,不帝,则其恶未极,其恶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后之论者,何厚于六国,而必为之图存也哉!
曰:“若是,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曰:“奚为其无术也。焉独存,虽王可也。孟子尝以仁义说梁、齐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
茅檐竹阁枕回溪,柳外平桥拍水低。在藻白鱼知鹭下,穿林黄雀觉蝉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