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结得此花缘,盛事龙头四十年。书种至今香不断,馨儿俱作广寒仙。
今夜仍无梦。冷红蕤、枕函如水,但和愁共。绡帐一层,张薄雾灯影,丝丝迸缝。
觉帐外、玉炉烟重。安得蘅芜香在手,便浓烧、心字成何用。
银鸭睡,绣衾拥。
迢迢挨过清宵永。数铜壶、不多几刻,寺钟应动。帘外五更风渐紧,想是酿寒催冻。
早一阵、雨声相送。不恨梧桐先作响,恨梧桐原是侬亲种。
心上事,酒俱涌。
青天堕玄云,万古收不起。毋劳一点头,已悟二生理。
结构依茂林,开轩面青嶂。浮岚变朝采,宿雨经池上。
春阳正和煦,生意日条畅。径草绿已繁,皋兰叶初放。
脩翰摩烟霄,游鳞泳清涨。动息皆自然,至理妙无象。
遗纷便静观,寂寞谐所尚。偃仰丘壑间,中情无得丧。
朝解衣,暮解衣,三朝三暮复何有,但见眼前飒飒西风吹。
西风吹,骨欲折,葛帔练裙踏冰雪。翁将何计回阳春,粥裘不顾妻孥瞋。
黄县大布任携取,直视众身同一身。我对粥裘翁,重忆披裘客。
千金买裘都不惜,欲赠歌童五陵陌。道旁冷眼空叹呼,白公大裘今已无。
呜呼!白公大裘今岂无,愿君此心终不渝。
南国骚人赋九歌,可堪帝子閟山阿。鼎湖终古沉遗舄,湘水长年泻恨波。
几辈朗吟曾控鹤,一声清磬耸潜鼍。登临偶触迁流感,枫叶萧萧落已多。
西北多高田,种花亦种豆。夏至二十日,播植唯其候。
刈草复治秽,深耕还浅耨。疏根欲其干,粪土欲其厚。
望荚成二七,不先亦不后。谁知入五月,雨下大且骤。
豆苗未盈寸,披靡倒若蹂。水浸及湿蒸,空败不可救。
绵连势更甚,长草如长寇。戽水倏复盈,筑岸旋已仆。
浩歌《南山诗》,酌酒聊自酹。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