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忧民有古风,米盐亲省尚嫌慵。衮衣天上归何晚,霖雨人间望正浓。
三少官仪虽赫赫,五湖心事肯容容。角巾藜杖经行处,知在云山第几重?
今日良宴会,朋簪故人家。摇情绿绮琴,度曲渔阳挝。
放歌掀醉髯,晤语粲春葩。列坐曲知心,游扬相齿牙。
芬芳须及时,东扶忽西斜。胡不厉逸翮,天津问仙槎。
无为甘寂漠,痼疾守烟霞。
老手王摩诘,穷交孟浩然。论诗曾伴直,话旧已忘年。
北上难陪骥,东行且趁船。离亭花映肉,醉眼鹭窥莲。
柂转三山没,风回五两偏。荒祠过瓜步,古甃堕松巅。
闻道清香阁,新篘白玉泉。莫教门掩夜,坐待月流天。
小院檀槽闹,空庭桦烛烟。公诗便堪唱,为付小婵娟。
我有匣中银凿落,碧山山人手所作。背镂至正壬寅字,点画形模今宛若。
断节枯根至错纠,中有仙人博望侯。衣冠甚古须髯苍,飘飘一似乘孤舟。
肘后惜无筇竹杖,袖中或有安石榴。人言八月泛天汉,支机石畔逢牵牛。
奇事流传见图画,炼师何意穷雕锼。当年亲致汗血马,饱历条支经大夏。
安知骨貌久销歇,供人把玩充杯斝。金人已去柏梁台,玉液常沾白莲社。
嗟我瓠落沟断同,潦倒赖尔衰颜红。有酒如渑不称意,欲求仙术寻壶公。
跳身此槎之腹中,穷源再入冯夷宫。为侯改号鸱夷翁。
胡为低眉偃蹇在尘世,枕蛟骑虎愁我躬。
往读韩公诗,遥忆合江胜。今登合江浦,事事得稽證。
时虽秋气高,崖菊开未竟。蒸水断桥隳,湘流碧苔净。
亭暄日方午,叶战风初劲。仰止石鼓祠,清宫妥先圣。
扪萝跻窈冥,一径转深茜。诸贤肃遗像,再拜起深敬。
庶见退之翁,峨冠面中正。南轩子朱子,左右相辉映。
胜事舞旄倪,大烹繁饾饤。灵晖烛幽显,艳艳开新镜。
夷考武侯初,爰居赋邦政。中更二李手,风气日以盛。
三子微一夫,兹院何由竞。缅怀俱泯泯,揆理殊未称。
先生古良吏,恻恻心所病。早晚盍经营,仪章须考订。
重来应不厌,更发登临兴。
南省追随共一秋,东溟相聚又同舟。怪君已在天池上,更欲乘槎何处游。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