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送日,傍暮霭、片帆初卸。正小阁衔杯,纹窗剪烛,好句云笺共写。
暗里吴波催人去,早梦落、松陵桥下。怜酒晕未消,吟边犹记,夜阑情话。
潇洒。枫江骋望,水天如画。认素袜明珰、词仙游处,还见秋容澹雅。
葭浦烟凉,蓼汀风细,娥月渐窥篷罅。凭过雁、为说寒山此际,晚钟敲罢。
周之琦(公元1782年~1862年),字稚圭,河南祥符(今河南开封)人。清嘉庆十三年(公元一八0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累官广西巡抚,疏言筑堤赈灾等事,凡数十上。道光二十六年,因病乞休。病逝于家中。周之琦工词,浑融深厚,瓣香北宋,有《金梁梦月词》二卷,《怀梦词》二卷,《鸿雪词》二卷,《退庵词》一卷,总名《心日斋词》,传于世。辑有《心日斋十六家词选》。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夫铭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巩再拜。
洪水昔降灾,天下困沉溺。上巢下营窟,非不工避匿。
大鸟呼大兽,出与人相迫。死者鱼鳖游,生者鸟兽食。
天生群圣人,畀各尽天职。水平鸟兽去,用教民稼穑。
茫茫大地中,乃始有中国。此岂托空言,要在奋神力。
蚩蚩者彼民,实具愚下质。嬉游幸无事,事至徒叹息。
由来天下事,任者在豪杰。
五骑行歌五马前,乱云轻点乱峰巅。此时佳兴此中醉,一阕清诗一玉船。
我昔采药罗浮巅,仙人招我游诸天。天门洞开三十六,琳宫贝阙相连延。
瑶台百丈空中起,玉女烧香月明里。天王宴坐拥群真,环佩珊珊满人耳。
中有一人号雷师,庞眉皓首拜玉墀。奏云侍从五千劫,未闻至论穷玄机。
天王含笑挥玉拂,举手向空如画一。群真意领寂不宣,但见琪花散空碧。
我时目睹心欣然,万物得失天何言。乃知至道本无物,岂有文字人间传。
人间所见皆幻影,欲吸晨霞驻清景。须臾月落仙驭旋,蕊阙瑶台风露冷。
回看阊阖不可攀,白云与我留山间。倚剑长歌一壶酒,龙吟万壑松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