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棐fěi(?~1249)字忱夫,一字枕父,号梅屋。海盐人(今属浙江)。生卒年均不详,约宋理宗宝庆初前后在世。嘉熙中(公元1239年左右)隐于秦溪,筑小庄于溪北,植梅于屋之四檐,号曰梅屋。四壁储书数千卷,中悬白居易、苏轼二像事之。《宋史翼》有简传。有《献丑集》一卷,《梅屋集》五卷,《梅屋诗馀》一卷。《四库总目提要》谓其诗“沾染于江湖末派”,大抵以赵紫芝等为矩矱,以高翥等为羽翼,以书贾陈起为声气之联络,以刘克庄为领袖,“然其咏歌闲适,模写山林,时亦有新语可观”。
汴渠溯复沿,自可见迟速。来时迟有粮,去恨速无谷。
有粮安计程,无谷不遑宿。霜高万物枯,源水缩溪谷。
黄流半泥沙,势浅见蹙澳。千里东归船,何日下清渎。
澹澹风雨寒,长汀嚎雁鹜。将投孤戍远,四顾危樯独。
强语慰妻孥,多虞赖僮仆。到家秫已收,缀树橘始熟。
折腰无惭陶,怀遗焉愧陆。我方羡子行,送望不移目。
濯缨之水山幽幽,本来似鉴无庸流。到此令人肝胆醒,涤除万累开襟灵。
一源莫误登临目,纷纷世上红尘足。
我昔在东武,吏方谨新书。斋空不知春,客至先愁予。
采杞聊自诳,食菊不敢馀。岁月今几何,齿发日向疏。
幸此一郡老,依然十年初。梦饮本来空,真饱竟亦虚。
尚有赤脚婢,能烹赪尾鱼。心知皆梦耳,慎勿歌归欤。
吾闻须弥之西兴林国,中有仙山人未识。频伽献果龙象参,有女跏趺常面壁。
终年面壁何所玩,山月松风为我伴。湛然大定本来空,要證菩提登彼岸。
当年生长本王宫,锦袍错落真珠红。生身在欲不染欲,浊水秀出青芙蓉。
姻亲眷属弃如土,璚楼玉宇皆苓通。一朝弃喧思习静,白雀丛林去修性。
至人有念天不违,孽火虽狂中自定。镆邪干将段段坏,身纵沦亡性常在。
岂知千古尸多林,天遣重生在人界。从今不涉生死关,六通四智正觉还。
摩尼珠露灵光发,优钵花开本性圆。九重药王须眼手,眼手于吾复何有。
乃知忍辱有仙人,手眼不嗔随所取。两手去,千手生,两眼亡,千眼现。
世人不识惊皆眩。千叶金莲绕坐生,亿丈豪光放皆遍。
吁嗟流浪阎浮人,欲海曾无解脱因。李嵩妙迹传千古,稽首空悲虮虱臣。
涉冬无一雨,玄冥阻骄阳。上田尘沙飞,下田蒲稗荒。
锄犁不入土,龙具挂壁墙。村居巷无井,抱瓮汲长江。
汲多恐流绝,无以饮牛羊。昨宵天意动,浮云霾月光。
洒然润物功,洗苏及枯杨。先帝剑弓冷,小臣涕泪滂。
属闻建中号,讴歌腾路傍。雨从膏泽沛,风与和气翔。
山林独何幸,预喜沾稻粱。尚能赋时雨,激烈歌阜康。
望到郊门万古愁,归来城府飒清秋。阅人华屋更相待,流涕哀筝并自休。
陵处可应成下马,路分犹怕近西州。川原便逐东风改,会有心期白日留。
我心悲四序,秋天不可长。登高莽难辨,中原亦奔茫。
长跪复西向,诸陵黯苍苍。束发读六经,岂知早投荒。
夜中回月御,若木应可望。裴回入空巷,旅谷撷满筐。
忆此句践国,霸气久未央。曾闻采葛妇,悲吟奉吾王。
薄脯临浙水,吾臣泪盈裳。
黄山家者,见多少虚名,唯君称绝。阅尽人间风景恶,苦忆山中唤铁。
诗癖能耽,词情独赏,啸匹因霄舌。焙山煮海,安贫肯与同辙。
已办剥苎为衫,编椰成笠,衣履全然别。道是烟花隋苑冷,萤火何曾真热。
富自当求,吾从吾好,谁巧谁云拙。朱砂峰顶,接天万仞红雪。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土,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
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行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 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独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宗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余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 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
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
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议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 以云“行且谋”也?今人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 不勉己而欲勉人,难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