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汹河流尚平岸,渡口扁舟谁敢唤。纵横卧柳半入池,雨气蚀林如未散。
穿林广道败八九,荒草侵花潦中断。据亭小憩绝懊惜,水木泓峥犹足玩。
老羌乞钱抱惭色,烈士穷途深可叹。我曹落魄虽胜彼,丧志埋名同一窜。
低回斜日去何之,吾能短歌子其乱。
宸谟先自治,邻壤憺威棱。翼翼慈宁殿,峨峨永祐陵。
朔南兼覆冒,遐迩悉丰登。阴德顺阳报,真人嗣中兴。
选芳宜隐秀,经岁得秋情。苗浅春滋弱,心微露贮轻。
啼莺无醒梦,飞絮谢思萦。雨浃浮光上,吹暄逸态呈。
蠹憎痕屡剔,丝繫玉防倾。爱惜消长日,从容养静萌。
荷风熏晚绿,蕉雾洒孤荣。叶叶容迟上,亭亭有独擎。
艰难出畏景,珍重享西清。紫葆光初透,珠胎润巳滢。
竹枝留上番,梅影剪疏横。专气邀金液,丰仁长玉婴。
星榆方历历,云朵遂盈盈。土德先推王,冰心亦保贞。
有时浴紫水,终不炫丹猩。香外幽难似,薰馀静不撄。
肃然登鼻观,嗒尔偃心旌。龙腊痴谁妒,薝葡逸未平。
霄空霜一色,天迥月三更。倦赏愁寒夕,邀欢暂晚晴。
袂辞歧路把,目厌满堂成。桂酿聊孤酌,莼丝小佐羹。
催开辞羯鼓,过访待缑笙。巳事开三径,端居爱九名。
同床犹各梦,顾影易魂惊。身后从冰雪,魂归返日精。
摧芳宁问落,涤月不辞烹。君意如相念,殷勤访夕英。
威凤昔未起,兹山嘉气深。逶迤抱川阜,萝茑方沈沈。
龙节稍岩径,星轩伴幽寻。尝闻谢公事,今嘉昭旷心。
绝顶上巍峨,秋晨好登临。芦洲辨微色,天籁闻虚吟。
支策睇归湖,舒情凝远岑。徘徊绕灵伞,登坐延芳襟。
溪路锁重扃,松门交翠阴。贞姿在空谷,瑞色仍栖林。
晚霭覆回汀,轻桡环碧浔。探奇幸陪唱,愿继咸池音。
夷门堤下大河流,诏使轩车驻綵斿。梁苑词人空作赋,汉家王子尽封侯。
江头片雨春帆渡,海上明霞昼锦游。为忆文园病司马,金茎别梦已三秋。
小队从容晓出城,无边光景逐人行。春明门外鸾声动,长乐坡前马足轻。
清渭水光遥入望,终南山色近相迎。林边吠客谁家犬,柳外呼人是处莺。
极目云烟春淡薄,满前石子路峥嵘。山翁争迓车舆过,村妇咸惊鼓吹鸣。
茅屋炊烟桑叶暗,河桥酒幔杏花明。行厨内竖供茶茗,小寺痴僧进菜羹。
千载风流馀故事,一时宾从总含英。游观肯惜花前醉,倡和多於马上成。
兴尽归来天未晚,无劳灯火候麾旌。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