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龙顶上红茸茁,三尺珊瑚长仙蘖。根贯神?不可折,扣中五音发清越。
农皇笑神金刀截,骨解支分寸成节。湘神玄水桑火爇,七日鼎中缄鬼血。
天精地髓转作□,补我玉堂温不热。试之匕许膏吻舌,酥饴停调气馥烈。
便尔小活亦大耋,更三千年等一瞥。
囗囗白下,叹何人、不识白家兄弟。长者贤良方就辟,仲学孝廉相继。
有母年高,北堂娱养,萱树长芬斐。及时捧檄,如君孝弟能几。
幸遇八十华辰,称觞远近,各具登堂礼。曾读前朝党锢传,二白齐名杜李。
滂母贤哉,从容告诫,籍籍盈人耳。风流无恙,百年今且伊始。
春风门巷薜萝阴,大悦溪边水石深。久别乍惊儿女长,老来犹见弟兄心。
残枰懒向花间覆,旧梦多从醒后寻。草草相过殊未快,归舟一路托枯吟。
登径惊林泉,知有高人址。昨宵话霜月,寒河固盈耳。
星光问吟啸,松根想屐齿。是日青天高,一石映绿峙。
朝暾不敢惜,白光满蘋芷。夏子发笑言,循池累径此。
似有神护蔽,珍重以需子。遥秀岂敢蒙,道孤无出美。
勉以答古人,双影恋流水。
已戒金吾夜不哗,西山又被雪微遮。饥年禁酿知谁力?到处看灯似我家。
旅梦比尝经赤甲,病身尤欲恋黄芽。云端此日烟霏暖,遥想仙人立露华。
龙洞山农叙《西厢》,末语云:“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
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夫道理闻见,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古之圣人,曷尝不读书哉。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纵多读书,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反障之也。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非内含于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
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满场是假,矮人何辩也。然则虽有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又岂少哉!何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什么六经,更说什么《语》、《孟》乎!
夫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又不然,则其迂阔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后学不察,便谓出自圣人之口也,决定目之为经矣,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纵出自圣人,要亦有为而发,不过因病发药,随时处方,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迂阔门徒云耳。医药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至论乎?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呜呼!吾又安得真正大圣人童心未曾失者而与之一言文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