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目眈眈大九州,神丛争博正探筹。何堪白刃张拳党,更扰黄花落地秋。
石破真惊天压己,陆沈可有地埋尤?前番尚得安身处,莫说寒芜赤嵌愁。
峻阪车能行,颠仆或平陆。沧海舟能通,倾覆在浅渎。
前鉴诚非遥,历历骇心目。展骥与割鸡,虚声莫驰逐。
星星火燎原,涓涓流盈谷。弹琴不下堂,敢云治已肃。
百里风烟赊,千家耳目属。置水可投书,削木可为牍。
片言勿轻弃,细事亦详鞫。即小以寓大,慎哉为民牧。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榆花飞处杏花开,尽是高人手自栽。古寺晚钟僧出定,平林春雨鹭飞回。
传家幸有藏书屋,报主惭无济世才。何日许辞金殿直,杖藜莫讶客频来。
一南一北似飘蓬,妾意君心恨不同。他日归来亦无益,夜台应少系书鸿。
地僻尘嚣远,庭荒草木闲。鸣雏过竹里,放鹤起柴关。
爇菊分深浅,看花成往还。不愁红烛跋,霜月照池湾。
慈仁怪松枝如铁,年深鳞甲欲飞裂。拿云抉石龙虎形,见者惊喜叹奇绝。
我曾三度至燕都,酷爱此松天下无。安得写以韦偃笔,使吾坐卧对此图。
每返鸳湖远相忆,梦魂长在苍松侧。今来结伴绩前游,未午拍浮到日昃。
尝闻豫章乔木栋梁材,工师远取江之隈。何如此松磥砢抱奇质,五百年来尚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