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诗才气难敌,年少渐去才渐厄。四十稍稍厌浮语,我信曹子能不惑。
子诗俊逸多可喜,贪多爱好吾所惜。劝君返朴弃声律,敢谓老马途犹识。
蹉跎乱世孰有就,恃此不朽当自力。安身立命入中年,何物堪娱祇心得。
去去朝元使,先年汉署郎。遥将华封祝,再惹御炉香。
近侍陈鸿宝,仙人捧御床。试看旧朋辈,多在弭貂行。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伯业不可久,阖闾行复墓。世换悲树叶,人灭惊草露。
吴越互兴亡,无足笑百步。
岭头异种谁留,檀心初晕犹含冻。轻黄试着,歌翻金缕,晓风吹送。
剪蜡王郎,等闲妆点,珠珠成凤。想寿阳阁下,飞来一片,远山际、蜂黄拥。
记否师雄曾梦,月朦胧、拂衣寒重。飒然惊觉,天空云净,翠禽微哢。
乳色侵鹅,流光照夜,暗香浮动。愿明年更缀,如来金粟,淡烟低拢。
老来书兴独未忘,颇得薛老同徜徉。天下有识推鉴定,龙宫无术疗膏肓。
淮风吹戟稀讼牒,典客闭阁闲壶浆。吟树对山风景聚,墨池濯砚龟鱼藏。
珠台宝气每贯日,月观桂实时飘香。银淮烛天限织女,烟海括地生灵光。
俊儿乃是翰墨侣,侠竹不使舆卫将。象管钿轴映瑞锦,玉鳞棐几铺云肪。
依依烟华动勃郁,矫矫龙蛇起混茫。持此以为风月伴,四时之乐乐未央。
部刺不纠翰墨病,圣恩养在林泉乡。风沙涨天乌帽客,胡不东来从北荒。
皇舆清暑出滦京,三日当番见大臣。夜半暗中偷摸箭,阴教右姓主朋巡。
群雄逐秦鹿,楚汉久相持。矫矫淮阴侯,右汉心不移。
下赵威名振,定齐先声驰。嗟哉赤帝子,推食复解衣。
固陵期会战,如饥望黍酏。讵意重瞳灭,伪游忽相欺。
野鸡任肆毒,钟室遭诛夷。靡靡单葛衣,鲜白如凝脂。
夏著何疏爽,秋著何凄其。物性岂异昔,著之非其时。
器败虫乃生,恩寡才间疑。密谋钜鹿守,此语复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