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南游上海航,今经铧觜下漓江。元戎正值诗书帅,廉使曾临父母邦。
不惮客从南去再,要陪驿召北来双。水衡自古同丞拜,岂必红蕖映碧幢。
未转头时是梦,此心安处为家。一枰敲作冷生涯。
管甚三冬九夏。
脚底东西自在,人情厚薄由它。杯盘随分有些些。
且向花前醉也。
老欧阳。书斋宵读兴方长。忽听西南,有声萧瑟惹愁肠。
推窗。夜茫茫。呼童出户更端详。童言皎洁星月,在天横亘有银潢。
四顾寥落,人声都寂,忽闻树内声藏。竟奔腾骤至,风雨飘忽,金铁琤瑽。
公乃太息彷徨。余识此矣,此气出金方。秋声也、律调夷则,乐合清商。
俨戎行。一夜万骑,腾骧所至,凛冽非常。草兮绿缛,木也葱茏,到此都付凋伤。
草木无情物,人非草木,可不思量。万事劳形不已,苦凭持智力逞雄强。
试思有动于中,岂能自主,精气旋摇荡。早镜中、白发三千丈。
非复是、当日容光。念我生、谁贼谁戕。笑童儿、未解此悲凉。
只闲庭内,虫吟唧唧,助我沾裳。
偶然携酒作郊几,才出尘中眼校明。岁月几何新景象,河山百二旧神京。
初凉道上几人影,斜日村中打麦声。一片渴心何处写,辘轳金井上银瓶。
衰柳攲烟,虚堂面郭,微波照影清泚。路隔平沙,门横浅渌,大好寄鸥闲地。
参差雉堞,送暝色、凉生襟袂。只少西山拄笏,分他绛霄云气。
餐霞胜游漫拟。但招携、玉珂兰契。一榻六街尘外,簟纹如水。
商略庭阴半亩,要秀竹、疏槐翠相倚。待约明年,春禽唤起。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
荒草没人作风浪,我御天风绝顶上。风吹飞瀑冲石过,雾漫前山殢云涨。
老猿攀枝窥行人,怪鸟啼烟弄新吭。千年老树无能名,十丈悬崖陡相向。
下瞰大海疑幽冥,仰视天光透微亮。安得化险为平夷,中外同歌王道荡。
庭中多草莱,阶下多松竹。朝取炊晨餐,夜拾煮夜粥。
松竹易以尽,草莱生不足。朝持百钱去,暮还易一束。
湿重不可烧,漉米不能熟。八口望曲突,嗷嗷叹枵腹。
前月山中行,山木犹簇簇。今从山下过,遥望山尖秃。
农民无以爨,焚却水车轴。田事更无望,拆屋入城鬻。
鬻之富贵家,可以烂鱼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