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陵志佳兵,华容司职方。力诎徼功士,失毋令得偿。
及乎孝皇代,经营膂力刚。锡圭黄河流,杖钺岭海邦。
抚此蒸黎瘝,如保赤子伤。君门逮遐陬,磅礡皆春阳。
晚途彻帝聪,所披无不当。造膝若一身,密语沃中肠。
鼎湖泣遗弓,挥手白云乡。岂无沈几哲,妖竖乱天纲。
身名竟璧完,令德假穹苍。
羽衣如雪照银塘,碧藓矶头立晓霜。须信飞腾应有日,凤凰池上接鹓行。
鸥雨分凉,鱼云织暝,一蓬山色依然。瘦影斜阳,碧天摇梦成烟。
仙山依旧无消息,奈东风、换了啼鹃。剩樽前、点点残红,飞近筝弦。
凭栏休说当时事,只丛祠箫鼓,流水鸦边。一片凄阴,可堪送我华年。
天涯何处无芳草,到春深、便觉堪怜。好留连、未是黄昏,休促回船。
昨朝湖外望,远黛一眉弯。今日山边度,重冈百折间。
修篁纷碧绿,浅水细回环。处处门前犊,为农羡汝间。
蠙珠缀耳围双貂,绿韝控马飞鸾绦。天风吹动周昉笔,胭支漉汁倾生绡。
拂云堆外小垂手,春深留取边关柳。银须冒顿剧风流,纂得外孙为幼妇。
桃僵李代早春时,不遣斑骓嫁袄儿。红镫毡幕羊羔酒,从此青山罢贰师。
解忧下降真游戏,中朝漫洒江都泪。何用重围画美人,翻新更出陈平计。
失妇封胡怒且羞,腰刀帕首走皇州。申申莫听黄婆詈,格格还封孺子侯。
天书朝下泥金色,诏敕阏氏安反侧。娘子军前兔首云,夫人城上蛾眉月。
雄威不竞仗雌风,长见珠帷驻大同。侧鬓低呼乾阿?,翠钿微溜颊涡红。
挏酒如泉杯转递,踏歌悄听娇音脆。红云骨杂换新妆,铃卒偷窥魂欲醉。
避面尹邢花两行,天教重嫁左贤王。不劳须卜归严卫,永使蠕蠕走大荒。
三醮犹能逢赞普,琅琅啰呗飘神雨。抛弓膜拜白衣郎,楼上横飞干道乳。
陈汤傅介等閒看,叉手终依天可汗。谁遣恒河偷照鬓,春愁如水压雕鞍。
马市重开天驷蹶,黄花堡上秋云黑。筹边都尉尔何人,鸳被虫钗充玉帛。
犹记璇宫夜召时,牂江驰传凤车迟。更烦小李将军笔,为写且兰女土司。
黄陵庙前捐佩玦,龙影摇文织湘血。翠帷尘滴不乾云,湘水无声楚魂咽。
蛮娘弄作吴娥吟,五音嘹亮生枯节。一声直向天上闻,手挟飞仙挽秋月。
呜呜似向烟中语,十二螺鬟排律吕。黄鹤楼空人不还,断肠声里招神女。
内翰执事:洵布衣穷居,尝窃有叹,以为天下之人,不能皆贤,不能皆不肖。故贤人君子之处于世,合必离,离必合。往者天子方有意于治,而范公在相府,富公为枢密副使,执事与余公、蔡公为谏官,尹公驰骋上下,用力于兵革之地。方是之时,天下之人,毛发丝粟之才,纷纷然而起,合而为一。而洵也自度其愚鲁无用之身,不足以自奋于其间,退而养其心,幸其道之将成,而可以复见于当世之贤人君子。不幸道未成,而范公西,富公北,执事与余公、蔡公分散四出,而尹公亦失势,奔走于小官。洵时在京师,亲见其事,忽忽仰天叹息,以为斯人之去,而道虽成,不复足以为荣也。既复自思,念往者众君子之进于朝,其始也,必有善人焉推之;今也,亦必有小人焉间之。今之世无复有善人也,则已矣。如其不然也,吾何忧焉?姑养其心,使其道大有成而待之,何伤?退而处十年,虽未敢自谓其道有成矣,然浩浩乎其胸中若与曩者异。而余公适亦有成功于南方,执事与蔡公复相继登于朝,富公复自外入为宰相,其势将复合为一。喜且自贺,以为道既已粗成,而果将有以发之也。既又反而思,其向之所慕望爱悦之而不得见之者,盖有六人焉,今将往见之矣。而六人者,已有范公、尹公二人亡焉,则又为之潸然出涕以悲。呜呼,二人者不可复见矣!而所恃以慰此心者,犹有四人也,则又以自解。思其止于四人也,则又汲汲欲一识其面,以发其心之所欲言。而富公又为天子之宰相,远方寒士,未可遽以言通于其前;余公、蔡公,远者又在万里外,独执事在朝廷间,而其位差不甚贵,可以叫呼扳援而闻之以言。而饥寒衰老之病,又痼而留之,使不克自至于执事之庭。夫以慕望爱悦其人之心,十年而不得见,而其人已死,如范公、尹公二人者;则四人之中,非其势不可遽以言通者,何可以不能自往而遽已也!
执事之文章,天下之人莫不知之;然窃自以为洵之知之特深,愈于天下之人。何者?孟子之文,语约而意尽,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执事之文,纡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疏畅,无所间断;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闲易,无艰难劳苦之态。此三者,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惟李翱之文,其味黯然而长,其光油然而幽,俯仰揖让,有执事之态。陆贽之文,遣言措意,切近得当,有执事之实;而执事之才,又自有过人者。盖执事之文,非孟子、韩子之文,而欧阳子之文也。夫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也;彼不知者,则以为誉人以求其悦己也。夫誉人以求其悦己,洵亦不为也;而其所以道执事光明盛大之德,而不自知止者,亦欲执事之知其知我也。
虽然,执事之名,满于天下,虽不见其文,而固已知有欧阳子矣。而洵也不幸,堕在草野泥涂之中。而其知道之心,又近而粗成。而欲徒手奉咫尺之书,自托于执事,将使执事何从而知之、何从而信之哉?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年既已晚,而又不遂刻意厉行,以古人自期,而视与己同列者,皆不胜己,则遂以为可矣。其后困益甚,然后取古人之文而读之,始觉其出言用意,与己大异。时复内顾,自思其才,则又似夫不遂止于是而已者。由是尽烧曩时所为文数百篇,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人、贤人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矣。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及其久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时既久,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然犹未敢以为是也。近所为《洪范论》《史论》凡七篇,执事观其如何?嘻!区区而自言,不知者又将以为自誉,以求人之知己也。惟执事思其十年之心如是之不偶然也而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