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川未撤警,夕烽照冰雪。穷边苦寒地,兵气相躔结。
主将初临戎,猛思风前发。朝笳吹馀哀,叠鼓暮不绝。
淹留未见敌,愁端密如发。予闻古烈士,自誓立壮节。
丸泥封函关,长缨系南越。本为朝廷羞,宁计身命活。
功名非与期,册书岂磨灭。然由在遇专,丑类易剪伐。
训士无他才,赏罚在果决。近闻边方奏,中覆多沈没。
罪者既稽诛,功者不见阅。虽使颇牧生,勇智当坐竭。
或云庙堂上,与彼势相戛。恐其立异勋,欻然自超拔。
不知百万师,寒刮肤革裂。关中闲诛敛,农产半匮竭。
我欲叫上帝,愿帝下明罚。早令黠虏亡,无为生民孽。
一筇归去旧庵居,卧听修廊吼木鱼。寄语堂头老尊宿,祇题数字答君书。
冰散凭陵群木槁,只有梅花欺不倒。篱边野外忽嫣然,暗香解作幽人恼。
化工著意为尤物,故遣孤芳得春早。道人写照三昧手,不假丹青更妍好。
诗家也是可怜人,落笔云烟随意扫。遂令淡墨胜铅华,纸上一枝长不老。
庭中几树正垂垂,忍看飘零委烟草。会须痛饮对繁华,细把根源问苍昊。
二蜀至三吴,中间万里馀。去年方北望,今岁复西驱。
剑阁离天日,秦川限帝都。临风相忆处,能饮一杯无。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邪?”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矣,然二百五十匹绢,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余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边众休南牧,朝廷议北征。幄中新授律,天下大徵兵。
使者持符出,君推抗疏名。黄金秋突兀,白羽日纵横。
岳雪三华秀,河冰万马行。将军邀剧孟,公子得侯嬴。
屠贩多豪杰,风尘郁战争。有呼皆左袒,无役不先鸣。
宁久燕山戌,终期瀚海清。过梁投赋笔,更为请长缨。
倾坐东风,画楼天半仙云起。照妆微晕泪胭脂,明镜交枝倚。
绣屋秦筝梦底。按梁州、催吟殢醉。乱莺啼罢,换尽斜阳,香红尘世。
无定阴晴,苍茫不解东君意。眼前何地著春光,颠倒閒桃李。
欲赋华清旧事。衍波尘、寒凄蠹纸。睡魂不返,烛爓屏山,相思独自。
无禅懒设祖师关,一任来机索莫还。嗟彼烟峦难避乱,怜余尘境且偷閒。
起床便见三竿日,开卷如游万里山。公案重重频结了,肯存疑义在胸间。
独上南山最上头,朝隮一点便成湫。岩腰动石风初起,海眼输泉雨欲流。
蜥蜴含珠光照夜,丰隆卷铁黑沉秋。明当去挟骑笼叟,直到扶桑第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