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回、者番风信,柳枝新绿初吐。飞来几处红襟燕,恣拂向人帘户。
闲记取。可解识、雕梁旧日曾栖处。呢喃絮语。惹叶底蜂围,花间蝶扰,好景有谁主。
阑干外,丝雨轻笼幂雾。牢愁岑寂谁诉。嬉游那用湔裙约,春色满园关住。
君莫误。只一例、沾泥渍水同尘土。斜阳远树。正回首凭阑,伤心无限,冥冥暮云度。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
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为?所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寒山微吐色,呼春入旧年。三分匀面粉,一捻扫眉烟。
汗漫流空碧,迷茫动窈玄。霞栖霜气入,龙隐雾光缠。
将夕倍清迥,空华断复联。松阴飞翠羃,草甲润苔钱。
月洞如堪倚,星岩似可穿。羁人凭远眺,东望久苍然。
寸心千里外,双眼数峰前。春怀不敢后,山意乃能先。
相看两无厌,相对转幽偏。伫俟阳和满,采芳尽石泉。
君不见荆轲辞易水,飞盖过秦宫。一去不复还,白日贯长虹。
又不见樊哙入鸿门,瞋目发冲冠。立饮斗卮酒,狂言敌胆寒。
秦王绝袖环柱走,沛公间行脱虎口。两雄事异壮心同,拥盾何惭持匕首。
近代羽林如虎貔,黄金琐甲元武旂。三石雕弓百发中,千钧宝鼎独力移。
时危此辈尽奔散,如哙如轲知是谁。落日高台大风起,安得守边皆猛士。
力挽天河洗战尘,功名图画麒麟里。
送别仍南浦。黯消魂、春波渺渺,飞花无数。绿遍天涯芳草色,迷却来时旧路。
空凝睇、关河修阻。云水千重山万叠。便模糊、梦影寻还误。
情脉脉,敢轻诉。
药阑红瘦春光暮。倚东风、玉杯谁赏,绮琴谁抚。闲煞窗前青玉案,静掩碧纱如雾。
重爇取、博山炉火。密绪缠绵缄尺楮。押银泥、小印重重护。
拈旧韵,写幽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