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搦歌四首 其二

两株银杏江边老,花者是公实者母。天生神物必有偶,独坐空房今白首。

陈恭尹

  陈恭尹(1631 ~1700),字元孝,初号半峰,晚号独漉子,又号罗浮布衣,汉族,广东顺德县(今佛山顺德区)龙山乡人。著名抗清志士陈邦彦之子。清初诗人,与屈大均、梁佩兰同称岭南三大家。又工书法,时称清初广东第一隶书高手。有《独漉堂全集》,诗文各15卷,词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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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郎昔鹰扬,曹瞒方虎视。
敢忘板筑勤,远推兵锋锐。
俄闻青盖谣,无复金陵气。
六代迭倾亡,长江亦平地。
凉露清蝉柳陌空,故人遥指浙江东。青山有雪松当涧,
碧落无云鹤出笼。齐唱离歌愁晚月,独看征棹怨秋风。
定知洛下声名士,共说膺门得孔融。

密霰俄传信,痴云预作媒。瑶池方潋滟,玉凤更毰毸。

露压珍丛粉自匀,日攲蔫萼态殊真。未成跨鹤腰金去,先醉扬州十里春。

住近东华五云下,车尘不断扑帘屏。别开楼馆看尘外,万叠西山过雨清。

鹰饥则附我,父顺子逆,子右父左。彼则万只,谁曰千只。

彼烹牛美妻,尚望樵山而秉犁。

深春苦竹寺,细雨海棠花。

田家无四邻,开门惟有树。不复辨山翠,苍茫见春雾。

携锄出原坂,牛迹纷满路。布谷时一声,飞过西溪去。

柳州越之西,山川阻且脩。子来首冬节,日月几回周。

旅馆夜共榻,清言郁绸缪。抚世嗟多岐,语道无全牛。

上无幽不烛,下无隐不抽。历历见肝膈,写我百端忧。

归途念有期,为子戒行舟。岂不惜离别,壮志浩难留。

惊湍束重峡,春鸟鸣钩辀。子行应万里,中道莫夷犹。

人生会聚散,伫望心悠悠。努力平生业,岁晚兴全收。

凤去箫韶空隐隐,鹤栖台殿旧层层。浮屠立尽千秋雪,谁倩风铃说废兴。

阶除尽日微风度,帘幕先秋暑气还。
莫讶使君临案久,雨晴端正见南山。
丧乱悠悠过纪。
白骨从横万里。
哀哀下民靡恃。
吾将以时整理。
复子明辟致仕。

突兀轩楹气象豪,使君携客共游遨。坐来面揖湖山胜,行处深腾日月高。

隐约壶中露蓬岛,分明海上涌金鳌。宜酬绝景频吟醉,况是东南暂拥旄。

合是冰壶实露寒,果然笔札对金銮。
虽云经世谈何易,谩道忧时事转难。
正气必能回坏证,中流当与障狂澜。
孰知议论平如砥,且把清规作样看。

绕屋千竿掩映,飘空万派汪洋。济川我愧无具,但愿海波不扬。

只将乍入来伸请,一到丛林志便高。
吃粥了也洗钵去,宗师不用更忉忉。
仁也邦为瑞,归欤世作程。
人间金粟去,天上玉楼成。
慧剑无织缺,冰壶彻底清。
春风濲水路,孤月照云明。

归来多秋雨,竹云屯不晴。空斋坐中夕,蟋蟀周檐鸣。

何以觉家好,布衾寒梦清。文章千年事,谁更为时名。

离别无远近,不见总劳情。安得洞天侣,采此露下英。

带得春来,繁花一树迎人笑。柔娥痴小。爱把风筵照。

酒地吟场,毕竟西溪好。生香绕。赋归须早。明日呼篷棹。

  龙洞山农叙《西厢》,末语云:“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

  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夫道理闻见,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古之圣人,曷尝不读书哉。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纵多读书,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反障之也。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非内含于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

  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满场是假,矮人何辩也。然则虽有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又岂少哉!何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什么六经,更说什么《语》、《孟》乎!

  夫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又不然,则其迂阔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后学不察,便谓出自圣人之口也,决定目之为经矣,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纵出自圣人,要亦有为而发,不过因病发药,随时处方,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迂阔门徒云耳。医药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至论乎?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呜呼!吾又安得真正大圣人童心未曾失者而与之一言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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