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奕高堂,奉父与母。父母善仁,天锡多祜。厥祜伊何,耆耄皆臻。
和乐且康,皓首赪颜。云章自天,式显贲之。命服煌煌,封秩貤之。
孰无父母,偕老几何。云谁之居,被时宠嘉。福禄鼎来,其奚自致。
嗣有君子,熙帝之载。桓桓君子,奠此南服。民恃方伯,朝倚岳牧。
维敬维仁,以共帝命。维孝维忠,以乐具庆。
我为劳形损性灵,时来野寺伴山僧。拂开素壁留新句,剔落苍苔读旧铭。
花雨远从天外至,磬声多向月中听。幽窗一夜浑无寐,洗尽尘根两耳清。
岁月有环周,穷腊忽受谢。眷眷山水心,幸此朱墨暇。
招呼得良友,邂逅成夙驾。深寻故辙迹,喜见新结架。
永怀拾遗公,藏器此待价。横流诗书泽,下及杨李霸。
炎神抚兴运,制作流大化。石室万卷藏,纶言九天下。
规模未云远,荒茀良可诧。自非贤邑宰,谁复此精舍。
会当求敕赐,毕愿老耕稼。更与尽心期,临流抗风榭。
龙扰已可屠,瓠坚今可攻。不辞千金费,莫计五石容。
藏器古有待,用大难为工。平生不龟手,伫此一战封。
著书不为千年计,直借陈编压奇气。出门不逐万古愁,聊上高阁开吟眸。
天桥楼前一杯酒,昨日苦思今在手。我能饮,君能留,三十莫抱二十忧。
识君二十年尚少,屈指十年君未老。眉痕鬓影未减青,一色绿衫同似草。
盈楼饮客我独眠,未饮满掷青铜钱。座中谁识两少年,江南江北无一田。
尊深酒熟莫更催,头上一云红覆杯。休嫌饮尽众宾散,伴客时有春禽来。
城门楼上春阳满,一鸟啭春声缓缓。城西山色影接天,极视惟愁目光短。
今日白昼饮,复胜清宵吟,百壶虽尽意不尽。两客所喜皆同心,醉颜时红亦时白。
一市围观不相识,颇说近来无此客。
臧、谷均亡羊,达人考名实;世乱重干戈,空复事纸笔。
嗟予及衰惫,孑焉寡俦匹;尔力复方刚,克家贵择术。
所见邻里人,从军去十七;各各庇阿翁,睚眦人股栗。
尔犹读父书,定知是蠢物。
白蘋洲渚垂杨岸。藕花未放青蒲短。斜日画船归。背人双鹭飞。
醉眠金马客。不道风尘隔。红影上窗纱。小庭空落花。
桑怿,开封雍丘人。其兄慥,本举进士有名,怿亦举进士,再不中,去游汝、颍间,得龙城废田数顷,退而力耕。岁凶,汝旁诸县多盗,怿白令: “愿为耆长,往来里中察奸民。”因召里中少年,戒曰:“盗不可为也!吾在此,不汝容也!”少年皆诺。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 里父老怯,无他子,不敢告县,臝其尸不能葬。怿闻而悲之,然疑少年王生者,夜人其家,探其箧,不使之知觉。明日遇之,问曰:“尔诺我不为盗矣,今又盗里父子尸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王生指某少年,怿呼壮丁守王生,又自驰取某少年者,送县, 皆伏法。
又尝之郏城,遇尉方出捕盗,招怿饮酒,遂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阳为不知以过,怿曰:“贼在此,何之乎?”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奏其事,授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奏移渑池尉。崤,古险地,多深山,而青灰山尤阻险,为盗所恃。恶盗王伯者,藏此山,时出为近县害。当此时,王伯名闻朝廷,为巡检者,皆授名以捕之。既怿至,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将谋招出之。怿信之,不疑其伪也。因谍知伯所在,挺身人贼中招之,与伯同卧起十余日,乃出。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怿几不自免。怿曰:“巡检授名,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不复自言。巡检俘献京师,朝廷知其实,罪黜巡检。
怿为尉岁余,改授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明道、景祐之交,天下旱蝗,盗贼稍稍起,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不能捕,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授二十三人名,使往捕。怿谋曰:“盗畏吾名,必已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 ”至则闭栅,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 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有一媪留,为作饮食,馈之如盗。乃归,复避栅三日,又往,则携其具就媪馔,而以其余遗媪,媪待以为真盗矣。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辈。媪曰:“彼闻桑怿来,始畏之,皆遁矣;又闻怿闭营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还也。某在某处,某在某所矣。”怿尽钩得之。复三日,又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怿也,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我复来矣。”后又三日往,媪察其实审矣。明旦,部分军士,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其尤强者在某所,则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二十八日,复命京师。
枢密吏谓曰:“与我银,为君致阁职。”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阀,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与兵马监押。未行,会交趾獠叛,杀海上巡检,昭、化诸州皆警,往者数辈不能定。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归己上者,以奏稿示予。予谓曰:“让之,必不听,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怿叹曰:“亦思之,然士顾其心何如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讥何累也?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已。”余惭其言。卒让之,不听。怿虽举进士,而不甚知书,然其所为,皆合道理,多此类。
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民走避溺者,遂弃其粟,以舟载之。见民荒岁,聚其里人饲之,粟尽乃止。怿善剑及铁简,力过数人,而有谋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为人不甚长大,亦自修为威仪,言语如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健且勇也。
庐陵欧阳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士喜读之,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迁书不诬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怿所为壮矣,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使人读而喜否?姑次第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