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已生城上头,小星光灭大星流。来朝放榜出宫去,何处残花转入沟。
赫曦改东陆,鲜飙转南薰。炎歊深城府,清泠阻江濆。
隐几倦文竹,紬书厌香芸。眷言承明侣,肃此尘外群。
仙梯驾虹出,梵阁排霞分。攀楹低白日,对槛俯朱云。
圆方鹄举见,参差鸾歌闻。意树鸣天籁,禅枝绕烟芬。
斜景敛平霭,飞雨洒高雯。金罍引清酌,玉麈生凉氛。
兴谣吐云藻,摇笔挥风斤。香留荀令榻,书染羊欣群。
奇赏真四美,同咏惭五君。
四十生儿身未老,万行哭子泪难收。乍看入掌明珠动,不见凌云王树留。
门下公侯应有种,堂中宾客尚回头。蕙兰若报三春梦,消息先宽二老忧。
莆阳中丞千人英,怀忠事君老弥贞。向来声华四海倾,一言忤志还归耕。
归来忧世殊未已,况也黑头方壮齿。天子俄县西顾忧,尺一到门投袂起。
卷甲宵驰万里轻,竟剪穷凶报明主。捷书朝入剑门关,高情暮在壶公山。
豺狼满道不可往,锦城虽乐何如还。功成身退古所难,角巾东第畴能攀。
蜀江溶溶日千里,归心更比江流驶。玉垒浮云千万重,不如先生归兴浓。
瞿塘滟滪声撼空,落日惨淡摇长风。鸟道衡绝悲蚕丛,娥眉宛转开芙蓉。
青天一发付回首,江山与我俱无穷。呜呼,江山与我俱无穷,先生一棹岷峨东。
马伶者,金陵梨园部也。金陵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当太平盛时,人易为乐。其士女之问桃叶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错也。梨园以技鸣者,无虑数十辈,而其最著者二:曰兴化部,曰华林部。
一日,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与夫妖姬静女,莫不毕集。列兴化于东肆,华林于西肆,两肆皆奏《鸣凤》,所谓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坠疾徐,并称善也。当两相国论河套,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东肆则马伶。坐客乃西顾而叹,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复东。未几更进,则东肆不复能终曲。询其故,盖马伶耻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乃竟辍其技不奏,而华林部独著。
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遍告其故侣,请于新安贾曰:“今日幸为开宴,招前日宾客,愿与华林部更奏《鸣凤》,奉一日欢。”既奏,已而论河套,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其夜,华林部过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无以易李伶。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马伶曰:“固然,天下无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为师也。”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
马伶,名锦,字云将,其先西域人,当时犹称马回回云。
侯方域曰:异哉,马伶之自得师也。夫其以李伶为绝技,无所干求,乃走事昆山,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呜乎!耻其技之不若,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倘三年犹不得,即犹不归耳。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须问耶?
乞竹多烦问讯,栽花每费平章。亦自开成三径,相过惜少求羊。
长风忽落青林端,风声汹若江声寒。太阴盘礴乱天序,推书扑笔成长叹。
美人何许媚幽独,使我不见心无欢。颇闻隐居诵庄屈,篷窗坐拥尘编残。
琴歌酒赋两寂莫,悬知此兴殊未阑。迟君一来吐款要,举杯放目云天宽。
轻阴淡敛。正月吐鸾环,帘摇银蒜。戛碎波纹浪花,片影儿清。
魂丝欲被东风散。几凝盼、草烟碧染。露华寒浅,芳心暗警,玉壶传点。
绣鞋怯、花间碧藓。蓦地自回头,曲屏人见。裙线蔷薇,刺罥胆虚娇喘。
回廊仄径须臾现,倚阑干才整钗钿。窗前鹦鹉,枝头杜宇,一声唤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