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汴都全盛时,四方玉帛梯航随。清明上河俗所尚,倾城士女揭童儿。
城中万屋翚甍起,百货千商集成蚁。花棚柳市围春风,雾阁云窗粲朝绮。
芳原细草飞轻尘,驰者若飙行若云。虹桥影落浪花里,捩舵撇蓬俱有神。
笙歌在楼游在野,亦有驱牛种田者。眼中苦乐各有情,纵使丹青未堪写。
翰林画史张择端,研朱吮墨镂心肝。细穷毫发夥千万,直与造化争雕镌。
图成进入缉熙殿,御笔题签标卷面。天津一夜杜鹃啼,倏忽春光几回变。
朔风捲地天雨沙,此图此景复谁家。家藏私印屡易主,嬴得风流后代誇。
姓名不入宣和谱,翰墨流传藉吾祖。独从忧乐感兴衰,空吊环州一抔土。
丰亨豫大纷彼徒,当时谁进流民图。乾坤頫仰意不极,世事荣枯无代无。
忆别宾畿九历春,天涯霜鬓各如银。悬知林下多情事,还对皋禽念远人。
海东衡沙浮半洋,夹亘颇与崇明长。鱼盐芦苇货攸聚,利启争夺循为常。
中有兼并两豪族,施恃其勇董恃强。强之无厌勇乃袭,燔庐刮产威靡亢。
强衔所衄思报偿,舞波接战成刘戕。县官移寇悚上吏,林侯未然筹且量,首先号召命不方。
老豪来归诉雠敌,不敢犯法畏有章。区区蝼蚁尚顾命,拒死不免跷螳螂。
虽云馀类拥其子,局蹐秪为雠家防。传讹乃烦两重宪,地隘岂足鹏轩昂。
魏公善镇殊不忙,陈公善料殊不扬。台按臬监来颉颃,所在草木知风霜。
群僚从事亦济跄,如云翕翕星煌煌。于时曜武势大张,海日照雪明殳斨。
五牙艨艟具三百,舣岸只待令乃翔。诸公在抚不在剿,不教而杀谓不祥。
缘情究迹有可恤,驰文往喻开伥伥。开诚布公明而光,援其所溺存其亡。
小大感泣皆奔降,纳兵纳船恐弗遑。纤飙不动海帖帖,游氛一捲天苍苍。
坑之则肆未免祸,拯之且暇曾无伤。天王圣明宰臣正,今日讵曰无姚房。
孙奇逢,字启泰,号钟元,北直容城入也。少倜傥,好奇节,而内行笃修;负经世之略,常欲赫然著功烈,而不可强以仕。先是,高攀龙、顾宪成讲学东林,海内士大夫立名义者多附焉。及天启初,逆奄魏忠贤得政,叨秽者争出其门,而目东林诸君子为党。由是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缪昌期次第死厂狱,祸及亲党。而奇逢独与定兴鹿正、张果中倾身为之,诸公卒赖以归骨,世所传“范阳三烈士”也。
方是时,孙承宗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经略蓟、辽,奇逢之友归安茅元仪及鹿正之子善继皆在幕府。奇逢密上书承宗,承宗以军事疏请入见。忠贤大惧,绕御床而泣,以严旨遏承宗于中途。而世以此益高奇逢之义。台垣及巡抚交荐屡征,不起,承宗欲疏请以职方起赞军事,使元仪先之,奇逢亦不应也。其后畿内盗贼数骇,容城危困,乃携家入易州五公山,门生亲故从而相保者数百家,奇逢为教条部署守御,而弦歌不辍。
入国朝,以国子祭酒征,有司敦趣,卒固辞。移居新安,既而渡河,止苏门百泉。水部郎马光裕奉以夏峰田庐,逆率子弟躬耕,四方来学,愿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遂成聚。
奇逢始与鹿善继讲学,以象山、阳明为宗,及晚年,乃更和通朱子之说。其治身务自刻砥,执亲之丧,率兄弟庐墓侧凡六年。人无贤愚,苟问学,必开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其与人无町畦,虽武夫悍卒工商隶圉野夫牧竖,必以诚意接之,用此名在天下,而人无忌嫉者。方杨、左在难,众皆为奇逢危,而忠贤左右皆近畿人,夙重奇逢质行,无不阴为之地者。鼎革后,诸公必欲强起奇逢,平凉胡廷佐曰:“人各有志,彼自乐处隐就闲,何故必令与吾侪一辙乎?”居夏峰二十有五年,卒,年九十有二。
河南北学者,岁时奉祀百泉书院,而容城与刘因、杨继盛同祀,保定与孙文正承宗、鹿忠节善继并祀学宫,天下无知与不知,皆称曰夏峰先生。
赞曰:先兄百川闻之夏峰之学者,征君尝语人曰:“吾始自分与杨、左诸贤同命,及涉乱离,可以犯死者数矣,而终无恙,是以学贵知命而不惑也。”征君论学之书甚具,其质行,学者谱焉,兹故不论,而独著其荦荦大者。方高阳孙少师以军事相属,先生力辞不就,众皆惜之,而少师再用再黜,讫无成功,《易》所谓“介于石,不终日”者,其殆庶几耶。
旭日舆轮动,言追河曲游。纡馀出紫陌,迤逦度游楼。
前驱掩兰径,后乘历芳洲。春色江中满,日华岩上留。
江风传葆吹,严华映采斿。临涡起睿作,驷马暂停辀。
侍从荣前阮,雍容惭昔刘。空然等弹翰,非徒嗟未遒。
回塘数里,渐秋风剩绿,吹满凉意。潇洒闲园,临岸住、最称幽人游憩。
竹阁来欧,荷亭延鹭,曲槛通流水。相招兰艇,还邀鱼弟同载。
何殊泛宅龟蒙,笔床茶灶,寄赏尘嚣外。从此云波,幽绝处、好听渔歌欸乃。
蓬影遮晴,秋灯碎雨,几度鲈乡醉。湖干烟月,料应染遍吟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