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出深林,得上君子堂。置之顾盼地,蔼蔼振馀光。
春风茁其芽,暗淡飘天香。刈防岂无用,授梦方荐祥。
纫佩美屈子,披风快襄王。秋高白露下,摧折增感伤。
愿与菊同瘁,羞随莸并长。收根归旧林,肯改无人芳。
沧江茅屋旧家山,身与秋容共数间。三卷阴符留麦饭,一丸函谷掩柴关。
黄沙马革羞垂涕,白首鹰扬笑驻颜。梦到红云深殿里,玉皇新点侍宸班。
昔隶走厮班,蓝褛襟无完。畚帚囹圄墙,墨面除矢菅。
今乘薄笨车,出入公府门。公府面下阶,并坐称弟昆。
文履何橐橐,高冠何轩轩。游蜂自为目,竦鸢自为肩。
狐鍊蛊媚工,虺窃张弛权。居然列?绅,阀屋华楣櫋。
明珰双姣童,抱觯趋玳筵。按簿稽宅田,馀畜千金钱。
金钱民脂膏,田宅公家捐。一朝为若有,道路皆流涎。
道路怵迫徒,趋跄恐难前。或苦身势微,敢愤未敢言。
朝蕣学女萝,上欲松柏缠。黄雀不值庖,乃复同鹰鹯。
岂真天地仁,不于垢腐偏。假可名器轻,心使志士寒。
野烧无久炀,善自戢其奸。缚骭驱黔驴,何炫珊瑚鞭?
赤目朝来势转加,病身观妄有生涯。火平文武宽心地,酒远圣贤疏肺家。
虚白已能生暗室,空青不用点昏花。小冠预拟更名字,借与团圆藕叶纱。
署之东园,久茀不治。修至始辟之,粪瘠溉枯,为蔬圃十数畦,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春阳既浮,萌者将动。园之守启曰:“园有樗焉,其根壮而叶大。根壮则梗地脉,耗阳气,而新植者不得滋;叶大则阴翳蒙碍,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肿,疏轻而不坚,不足养,是宜伐。”因尽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杏焉,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以杏故,特不得蔬,是亦宜薪。”修曰:“噫!今杏方春且华,将待其实,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因勿伐。
既而悟且叹曰:“吁!庄周之说曰: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桂、漆以有用而见伤夭。今樗诚不材矣,然一旦悉翦弃;杏之体最坚密,美泽可用,反见存。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
他日,客有过修者,仆夫曳薪过堂下,因指而语客以所疑。客曰: “是何怪邪?夫以无用处无用,庄周之贵也。以无用而贼有用,乌能免哉!彼杏之有华实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盖有利之者在死,势不得以生也,与乎杏实异矣。今樗之臃肿不材,而以壮大害物,其见伐,诚宜尔,与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凡物幸之与不幸,视其处之而已。”客既去,修善其言而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