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旭,呀然豁。窍混沌,金精发。猋若电,烛潢汉。十二楼,袅鱼贯。
琉璃蹙阶,火齐鎏圮。光液四射,不可仰视。屏翳走,彴约驰。
霓晻霭,若摇支。朱明跃以东起,纤阿迫以西垂。白榆历历河之湄,天浆潆洄示昭仪。
天门开,朝紫宫,中有使者冠芙蓉。朱衣璧简缥缃青,类有疑无触若冥,将上帝命况群生。
颛精稽恳胪所希,惠我来思庇蒸黎,皞皞帝功敛希夷。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苦瓜之前雪个后,吾乡画禅来石溪。直从幽异入坚浑,与两佛子殊町畦。
云游日被洞壑裹,笔落能使狌鼯啼。此幅著意更深远,烟雨一黑天为黳。
荒荒水光树不辨,黯黯苔气云含凄。入佛入魔信有此,湘君山鬼群来栖。
蒙君持赠副所愿,既到画处心沈迷。挂壁两日侧卧视,傍偟悚仄不能携。
岭之南,岭之北,两片閒田明历历。祖翁付与好儿孙,各服先畴食旧德。
春而稼,夏而穑,秉耒躬耕凭众力。养成一队水牯牛,觲角黧奴争奉职。
鼻孔任穿牵,皮肤听鞭策。长欃犁破陇头云,洗脚归来日西夕。
主人顾盼无重轻,刍牧随时暂休息。把火照牛牛尾多,或寝或吪或反侧。
中有顽牛顽可怜,丰骨棱棱双眼白。鼻孔撩天奈若何,全身浑是顽皮鞑。
不穿绳,不拽索,散诞溪山忘轨则。牧人一见辄生嗔,懒惰无成交遍谪。
顽牛仰首鸣,主人须委悉。我从山中来,未尝惯形役。
辜负主人恩,豢养无功绩。虽无功,微有益。顽不犯苗稼,顽不饕饮食。
顽能教儿孙,牵犁还负轭。真顽无干戈,真顽无柴栅。
真顽无爱憎,真顽无拣择。真顽无疏亲,真顽无主客。
真顽无有亦无无,无无亦无顽叵测。要议真顽顽不顽,问取虚空须点额。
东郊春草青,西溪秋水碧。随分纳些些,一去如遗迹。
殷勤挥手别同牢,归卧家山枕顽石。岭南岭北谁知音,出格相看须破格。
一所栏圈半把茅,付与顽牛作家宅。宽不宽,窄不窄,渴饮饥餐随所适。
此是顽牛得意时,头角四蹄非所惜。
汉柳秦沟潞水春,长安依旧小郎新。风云漫属僧繇壁,蹊径空回季路津。
陌上标旂斜度雨,里中车马暗生尘。羁怀未问刘蕡事,且向中原寄此身。
危峰叠叠起丸泥,莫爱幽奇是假为。黄阁何功宜自劾,去寻真隐老衰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