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色初临。正金荷灼灼,凤胫沈沈。烧残终有泪,剪断岂无心。
馋脂注得十分深。光翻金粟,影动琼林。春檠上,看带笑、花开似锦。
瘦沈。踌躇甚。曾记华堂,半灭情难禁。金钥传时,玉堂㸐处,对对红酥翠沁。
莲灯缓导上元游,兰膏浓挽平康饮。如今绛蜡,照人长是孤寝。
弄丝杨。重过废馆,闲池顿起思量。正髣髴纸鸢旧处,依稀竹马儿时,巡檐绕墙。
当年无限风光。月照千山裙幄,莺啼一院糟床。渐舞榭成坟,歌台作寺,松雏已老,梅妻都嫁,祇剩乱涧,闲腾鼯鼬,矮坡斜下牛羊。
太苍茫、疏林一抔夕阳。
金城户曹张凤翔,埋玉空山宿草长。天上故人驱五马,经过流涕问孤孀。
郊祀元居百礼先,史文虚拟阙今年。小臣曾读三王纪,冬至由来始祭天。
时当严冱入囚诸,职旷冬温惨不舒。雷电合章刑有属,棘薪匪令德无舆。
五更柝击孤臣梦,两岘霜寒寿母裾。安得微躯生羽翮,有怀三徙是吾庐。
记称成礼,诗咏饱德。卜昼有典,厌夜不忒。彝酒作民,乐饮亏则。
腐腹遗丧,濡首亡国。哲彼六马,去兹三惑。占言孔昭,以求温克。
传闻三女冈,不志三女名。萧萧白杨尽,靡靡芳草生。
西施殆其国,此恨尚未平。碧血化游䗲,犹当照吴城。
数日南风阴复晴,饭馀閒绕绿阴行。竹间病鹤缡褷影,池上惊鱼拨刺声。
老子鬓毛如此白,道人心迹本来清。能诗谁是周公子,学得阴何五字成。
卧病山中岁月虚,佳期南浦怅何如。水云隔断浔阳路,不寄麻姑二月书。
甚矣,造物之才也!同一自高而下之水,而浙西三瀑三异,卒无复笔。
壬寅岁 ,余游天台石梁,四面崒者厜嶬,重者甗隒,皆环粱遮迣。梁长二丈,宽三尺许,若鳌脊跨山腰,其下嵌空。水来自华顶 ,平叠四层,至此会合,如万马结队,穿梁狂奔。凡水被石挠必怒,怒必叫号。以崩落千尺之势,为群磥砢所挡扌必,自然拗怒郁勃,喧声雷震,人相对不闻言语。余坐石梁,恍若身骑瀑布上。走山脚仰观,则飞沫溅顶,目光炫乱,坐立俱不能牢,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瀑上寺曰上方广,下寺曰下方广。以爱瀑故,遂两宿焉。
后十日,至雁宕之大龙湫。未到三里外,一匹练从天下,恰无声响。及前谛视,则二十丈以上是瀑,二十丈以下非瀑也,尽化为烟,为雾,为轻绡,为玉尘,为珠屑,为琉璃丝,为杨白花。既坠矣,又似上升;既疏矣,又似密织。风来摇之,飘散无着;日光照之,五色昳丽。或远立而濡其首,或逼视而衣无沾。其故由于落处太高,崖腹中洼,绝无凭藉,不得不随风作幻;又少所抵触,不能助威扬声,较石梁绝不相似。大抵石梁武,龙湫文;石梁喧,龙漱静;石梁急,龙揪缓;石梁冲荡无前,龙湫如往而复:此其所以异也。初观石梁时,以为瀑状不过尔尔,龙湫可以不到。及至此,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不可以臆测也。
后半月,过青田之石门洞,疑造物虽巧,不能再作狡狯矣。乃其瀑在石洞中,如巨蚌张口,可吞数百人。受瀑处池宽亩余,深百丈,疑蚊龙欲起,激荡之声,如考钟鼓于瓮内。此又石梁、龙湫所无也。
昔人有言曰:“读《易》者如无《诗》,读《诗》者如无《书》,读《诗》《易》《书》者如无《礼记》《春秋》。”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