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萃群英,实为太平基。褚公初侍书,遂以鲠亮知。
谏疏屡献纳,对扬竭论思。翩如以山凤,来为箫韶仪。
飞鸟自依人,此言已堪嗤。更云谮刘洎,厥理尤足疑。
贤者虽已矣,可以此心推。薰莸难共器,枭鸾不同栖。
故令敬宗辈,污染成瑕疵。我观永徽间,武氏盗政机。
祸端始床第,几使国祚移。当时河南公,力诤伏以墀。
顿首愿还笏,丐身田里归。义气动人主,回天初庶几。
鄙哉英公绩,一言遂成非。坐令牝鸡晨,啄丧靡有遗。
元勋顾命老,远窜湘江湄。茫然不复召,讵忆抱颈时。
卑湿所不堪,须发尽成丝。至今潭府帖,志士生长悲。
长安车马纷如织,屋小如舟万顷波。错节盘根山木蠹,只应坚处觉心多。
纽邻元师征蜀川,数里杀尽无人烟。天开地辟建大国,尚有兵器沉江边。
故人西来得班剑,感古凄凉泪如线。土花蚀尽青燐殷,光采迸云垂白练。
大船载之瞿塘归,湍涛震棹鞭冯夷。渎鬼缩头形支离,突蛟斩颈血淋漓。
江东豪士何年得,四坐诸公变神色。电光㸌㸌迅雷飞,杀气冥冥两仪黑。
欃枪不动邦国宁,天王垂拱黄河清。豪曹虽利竟何用,徒见青天白日风火生。
羡君意气自不群,龙种凤毛世所欣。细柳营中开邺架,少年弱冠侪终军。
藜火光分乙夜月,彩笔星飞五色云。君家刚斧利如霜,砍折天葩第一香。
广寒仙子惊初起,相呼姨妹理新妆。娇姨三五弹筝瑟,小妹两两献霞觞。
舞袖双飞落蛱蝶,霓裳一曲奏宫商。玉蟾蜍,玉蟾蜍,仙子辞阙汝知乎。
丰城光腾千丈处,夜伴玉郎读秘书。看看桃浪春暖碧,琴剑奕奕古道侧。
天池此日涌危涛,震动五湖及三泽。应是大鹏上九重,雷闪电光扬飓汐。
秋云雁阵日萧萧,道传公子入皇朝。阳关一饮倾百斗,骊歌酣唱兴初豪。
此去金门射长策,对面君王夺锦袍。谁人种就长安花,十里一色点红纱。
香随轻尘来簇簇,如龙可是五骢骅。柳汁染衣春色阑,状元头上列仙班。
绛衣千官捧胪唱,御香染袖锦襕褊。七宝床前留供奉,八花砖上望君颜。
君不见五陵裘马贵公子,一掷千金壮士起。秋老月满兔儿肥,呼卢走韩日千里。
夜敲檀板酹金浆,响遏流云淩波绮。纱窗日影拂阑干,春昼沉沉逐画舣。
羡君更谁得似君,学海波中翻玉几。我愧不才明主折,欲附鳞翼无可得。
为君试作折桂行,长歌一阕壮行色。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