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流将旧怨,柳丝不绾闲愁。无端春水泛螺舟,记得画帘招手。
帐里绡封红泪,灯前扇掩青眸。一帆别恨倩谁收,心事浑如中酒。
杏脸霞蒸,桃腮酒晕,春满林园西北。静倚高楼,晴旭照人如拭。
才褪却、几阵轻寒,便妆就、万般春色。最堪怜、阁雨飞烟,好风搅得浑无力。
溶溶南浦绿满,知是年时别处,行踪空觅。燕雁初归,那识近来消息。
织愁纹、柳线莺梭,遮望眼、乱山斜日。羡飞云、此去长安,片时能见得。
炮云忽作空中起,坐觉相顾移表里。儿曹厌静欣聚落,数问篙师行几里。
人生到处如燕鸿,南北故怜无定耳。有时相与说旧游,此味犹如蠹书纸。
秋风日夜催落水,我鬓半霜那足倚。况堪忽忽新悼亡,忍并高山对流水。
陈侯于我四海人,气合能同旧州里。向来风雨懒出门,今乃江程劳玉趾。
大妇西北楼,中妇南陌头。小妇初妆点,回眉对月钩。
可怜还自觉,人看反更羞。
先大父侧室,姓章氏,明崇祯丙子十一月二十七日生。年十八来归,逾年,生女子一人,不育。又十余年,而大父卒。先大母钱氏。大母早岁无子,大父因娶章大家。三年,大母生吾父,而章大家卒无出。大家生寒族,年少,又无出,及大父卒,家人趣之使行,大家则慷慨号恸不食。时吾父才八岁,童然在侧,大家挽吾父跪大母前,泣曰:“妾即去,如此小弱何?”大母曰:“若能志夫子之志,亦吾所荷也。”于是与大母同处四十余年,年八十一而卒。
大家事大母尽礼,大母亦善遇之,终身无间言。櫆幼时,犹及事大母。值清夜,大母倚帘帷坐,櫆侍在侧,大母念往事,忽泪落。櫆见大母垂泪,问何故,大母叹曰:“予不幸,汝祖中道弃予,汝祖没时,汝父才八岁。”回首见章大家在室,因指谓櫆曰:“汝父幼孤,以养以诲,俾至成人,以得有今日,章大家之力为多。汝年及长,则必无忘章大家。”时虽稚昧,见言之哀,亦知从旁泣。
大家自大父卒,遂表明。目虽无见,而操作不辍,槐七岁,与伯兄、仲兄从塾师在外庭读书。每隆冬,阴风积雪,或夜分始归,僮奴皆睡去,独大家煨炉以待。闻叩门,即应声策杖扶壁行,启门,且执手问曰:“书若熟否?先生曾朴责否?”即应以书熟,未曾朴责,乃喜。
大家垂白,吾家益贫,衣食不足以养,而大家之晚节更苦。呜呼!其可痛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