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昔少年时,志尚在狂狷。希阔古哲人,奋学乃所愿。
北渡超大河,遇子燕山甸。谓我如草木,臭味吾同荐。
步登昭王台,滹沱荡南面。塞上来惊风,白日色俱变。
慷慨和悲歌,流俗颇笑讪。从此别春明,三年乃一见。
相见复奔驰,岂不伤贫贱。今年访子居,淮堤绿杨遍。
红镫照故人,洗盏复相劝。谁言壮士怀,不如儿女恋。
感旧默伤怀,日月几宾饯。借问此何时,夏屋飞乳燕。
嗟吾倦远游,明朝返乡县。身世如萍波,茫茫孰先辨。
惟惭志业衰,如何答深眷。
落日孤城秋可哀,碧溪萦带紫山回。妄随土俗登高去,岂得邻翁送酒来。
丛菊破霜开小苑,片云将雨过层台。藤萝石上娟娟月,谁共黄昏坐一杯。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
三年,麋出门,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
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
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
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