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变时候,蛬声暮啾啾。飘飘洛阳客,惆怅梁园秋。
只为乏生计,尔来成远游。一身不家食,万事从人求。
且喜接馀论,足堪资小留。寒城落日后,砧杵令人愁。
归路岁时尽,长河朝夕流。非君深意愿,谁复能相忧。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邪?”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矣,然二百五十匹绢,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余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传闻使节下牂牁,天语衔来识圣波。南国衣冠犹似昔,北门锁钥竟如何?
时危还说依铜马,道阻徒劳想玉珂。料得枫宸能烛远,黄麻紫綍不须多。
凄风冷雨度重三,咫尺芳园未许探。斗室匡床栖黯淡,故人小语慰迟淹。
饮茶不救诗怀涩,对酒虚吟国色酣。可胜荆公滞京洛,白头犹自想江南。
胜游宝箓记吾曾,五十年来一衲僧。昼短莫吟千岁烛,年丰聊看九华灯。
一毬未放寒星坠,万炬浑惊烈日升。诗酒虽堪驱使在,照愁佳句愧坡能。
秋阴深处阁钟声,幽径人来鸟解迎。书访古台荒草合,珠明小沼夕阳晴。
多红树新添醉,如此青山好隐名。游倦欲投萧寺宿,白云留我坐三更。
天地一蚁磨,人生何日闲。此身真土木,到处即溪山。
血点居苫泪,衣馀戏綵斑。春游板舆在,无复奉慈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