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夕袌寒衾,冥冥暗风雨。披衣待平明,起履步庭芜。
遥遥望扶桑,延目上洲渚。阴风驱层云,屯积亘山阜。
草木缠凄悲,杲日霾天步。林鸟杂乱飞,修涂限商贾。
松竹互摧折,鸱鸮肆翔舞。四海扬惊涛,鲸鲵竟吞吐。
谁云天地宽,宛足隘环堵。殊乖夙昔心,块坐阒无语。
迟迟览衿带,栉沐正冠屦。姑以勤余生,疏剔治园圃。
清晨劳寤歌,无乃思汤武。
禁火晓未暖,踏青昏恰归。何堪一原雪,将冷入春衣。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于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余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
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锦城城北,有平湖、仿佛西湖西畔。载酒郊坰修禊事,雅称兰舟同泛。
麦垄黄轻,桤林绿重,莫厌春光晚。棹歌声发,飞来鸥鹭惊散。
好是水涨弥漫,山围周匝,不尽青青岸。除却钱塘门外见,只说此间奇观。
句引游人,追陪佳客,三载成留恋。古今陈迹,从教分付弦管。
开岁倏及旬,春风互寒暄。兹晨发游兴,微雨开朝暾。
东行度浮桥,已见江水浑。长堤带小市,下有农家村。
箫鼓春迎神,乡乐何喧喧!新麦早被陇,寒蔬犹满园。
夙识田舍翁,自往款其门。登堂见遗象,衣冠古而尊。
云是翁远祖,环村多诸孙。丹青虽黯敝,典型固犹存。
主人喜客至,开轩陈清樽。春酒既已佳,乡礼亦不繁。
扰扰薄俗中,尚觉古处敦。刊遗市朝事,同作农圃言。
淹留遂永日,归去将黄昏。
南宋国衰词自盛,各抛心力斗清新。零丁洋畔行吟地,又见江山坐付人。
金刹藤萝外,通人一径微。天风铁凤语,海雨墨龙飞。
水落仙翁井,云收玉女衣。东楼曾玩月,夜挟彩鸾归。
盎盎临春阁,盈盈珠翠妆。桃李满庭除,东风有余香。
更衣间罗绮,抚瑟杂宫商。艳阳好天气,欢乐殊未央。
一朝秋节换,凄雨生洞房。缅怀素心人,风波隔潇湘。
磨砖作明镜,黯淡无晶光。照鬓向清水,玄云忽成霜。
兰枯蕙亦槁,芳菲转萎黄。谁为御寒计,当春独悲伤。
闻是西陵。好借邮亭。为羁愁、怕听秋声。小窗清影,残月三更。
觉睡难支,灯未烬,酒初醒。
自分飘零,何处逢迎。到今朝、琴剑无凭。钱塘回首,一片云横。
且拥寒衾,追旧事,笑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