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靖苦而豪,章安平而丽。驰情绕佳景,盈轴卷幽思。
二子各何往,人非物还是。四时有行藏,彼物如邮置。
百年有死生,斯人如梦寐。两幻相追攀,一觉都废弃。
感寓聊自娱,兴尽娱亦弊。安坐湖山间,谁能以数计。
近腊月下,景气和畅,故山殊可过。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配寺,与山僧饭讫而去。
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因驮黄檗人往,不一,山中人王维白。
池馆新晴语细禽。堕钗曾傍药阑阴。经年同梦不同心。
近水吹香春澹薄,移花步影夜清沉。月圆时节到而今。
九月九如三月三,五湖山水尽清酣。西瞻林屋三天近,南上风帆一日贪。
潮蹴滟堆青不动,雨悬花洞气长谽。月中箫鼓神君殿,云下龙鸾帝子骖。
猛虎护林依董奉,毒蛇避井施苏耽。胭脂塘暗清尘起,缥缈峰高碧落参。
落日大堤花杲杲,西风茂苑草毵毵。越人仕倦秋思枣,吴女情多夜擘柑。
自是王仁僧好伴,为予善唱《望江南》。
三吴蚕缫甲天下,阴阴百里连桑柘。鸣鸠拂羽戴胜飞,曲箔爰施墐庐舍。
春阳煦妪子渐肥,摘花汲水奉浴时。终朝内薄在怀抱,宛若玄蚁初生蚳。
弱翎轻拂籧筐内,早凉风戾柔桑脆。榾柮烟浓帘幕垂,三俯三眠将委蛇。
簇上濈濈秋莲房,功立身废茧如霜。栏灰涚水实泽器,缲丝䌟纩寒冰光。
古者筑宫临水曲,大昕之朝君乃卜。缲三杯手布三宫,黼黻文章成祭服。
又闻炎汉中兴年,萧条千里无人烟。群凶扫荡己灭迹,野桑成茧橹生田。
秪今风尘清海㝢,五日一风十日雨。深村何地不桑麻,青镫比屋闻机杼。
我耕且学居岩阿,两鬓刁骚柰老何。短布单衣才掩骭,饭牛扣角病身多。
楚夷抚巡江上屯,三军皆如挟纩温。古来壮士树名节,感慨能忘一饭恩。
老夫头白犹眼青,喜瞻北斗联文星。陈生饭客甑忘簟,倪子业儒锄带经。
矫矫龙蛇出大泽,翩翩鸾凤摩青冥。方今徵贤急如渴,会见戋帛辉林坰。
耆阇拂天表,祇洹开地灵。谁移珠林树,来凿白石扃。
穹隆耸一柱,斜入无光青。庄严两宝塔,七级捎奔星。
迦相枝倒垂,樛流延上荣。旁有紫竹林,迸露赤玉瑛。
裶裶五彩幡,累累九子铃。应贞袒右臂,龙女立媌娙。
天乳五百道,放出琉璃瓶。味如醍醐甘,色如羊脂凝。
老僧敬导客,我倦脚欲停。相从乞涧薪,就此煮茯苓。
汉世传名郡,于今列邑疆。两关通玉塞,五载绾铜章。
行秩渐縻粟,离怀威折杨。一书聊志胜,犹是古敦煌。
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余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蒲苇莲芡,有江湖之思;椅桐桧柏,有山林之气;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态;华堂厦屋,有吴蜀之巧。其深可以隐,其富可以养。果蔬可以饱邻里,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余自彭城移守吴兴,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肩舆叩门,见张氏之子硕,硕求余文以记之。
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增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
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苟安之弊。今张氏之先君,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是故筑室艺园于汴、泗之间,舟车冠盖之冲。凡朝夕之奉,燕游之乐,不求而足。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归隐,则俯仰山林之下。于以养生治性,行义求志,无适而不可。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盖其先君子之泽也。
余为彭城二年,乐其风土。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