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友遍四海,江夏真无双。怜我守幽独,闭门卧北窗。
折简呼胜士,炊黍羞羊腔。相邀门蓬荜,登高临大江。
江山拟岘首,清绝冠此邦。岂惟慕叔子,耆旧皆敦庞。
蛰龙卧诸葛,雏凤伏老庞。寂寞千载后,斯人可心降。
愿言各努力,勿立憍慢幢。
身自无安处,升州更广州。逐教子方去,死到了翁休。
凤至虞廷喜,麟亡鲁野愁。忧时兼悼友,白却九分头。
会饮黄龙去,驮经白马来。国旗飏万舶,海市幻重台。
宝藏诸天集,关门四扇开。红髯定何物,骄子复雄才。
天山巨网,尽牢笼、多少中原人物。赵际燕陲,空老却、千仞岩岩苍壁。
古柏萧森,高松偃蹇,不管飞冰雪。慕膻群蚁,问君谁是豪杰。
重念禹迹茫茫,兔狐荆棘,感慨悲歌发。累世兴亡何足道,等是轰蚊飞灭。
湖海襟怀,风云壮志,莫遣生华发。中天佳气,会须重见明月。
过江访名流,长衢硙春雪。荦确双屐鸣,洒裘见飘撇。
芜城记识君,怀抱为君竭。淮阴复判袂,离怀剧纷折。
日月忽不居,三年忧惙惙。鱼素一再通,慰寄亦更迭。
岁寒一寸心,相期无作辍。我泛楚江来,相思肠百结。
今日叩君门,拜君谢久别。隔牖竹风惊,排檐冰溜咽。
围炉话一镫,佳吐霏如屑。桐城戴褐夫,笔如剑砥锷。
洒洒千万言,才大罔羁缚。怀宁刘古塘,五字妙绰约。
陶镕汉魏间,峻洁不苶弱。君常评两君,爱其态磅礴。
无意附时贤,有眼到古作。充其笔所至,直欲无空阔。
鲰生抱痂癖,枯吟穷錾凿。摛辞乏精英,冥搜滞糟粕。
自顾意不强,足供人嗢噱。君独谓不然,试学二子学。
胡不读《离骚》,二百再咀嚼。排奡入贴妥,纤艳归淡泊。
我初不子欺,子无宿我诺。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