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山环绕我的住所,江水侵袭我的屋门,长久以来我居住在淮南尽头荒远的小村。
置下五亩薄田终老此地的计划逐渐形成,朝廷新政扫除我昔日窠巢不留一点旧痕。
沙鸥岂止见惯我的身影,它早和我相熟,经常来到江边垂钓,坐的石台也是半温。
很久以前我就与东风作好了今天的约定,当美丽的梅花再度开放,我将重返朝廷。
环合:环绕。
尽处村:尽头荒远的村子。
终老计:终老的计划。
九重:指朝廷。
沙鸥熟:《列子·黄帝》:“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此化用其典,谓甘心退隐忘掉机心。
钓石:垂钓时坐着的石头。
东风,暗指君王。
暗香:指梅花。
这首诗首句写黄州的环境,次句写黄州的地理位置,是个人抒情。三、四句写决定终老黄州,三句言终老的物质准备,四句言朝廷官制上的更革,为自己的终老创造了政治条件。五、六句承“终老计”,谓对终老有充分的精神准备。末二句继续表达上二句没有表达完的意思:作者希望每年的正月二十日,梅花再度开放。这里说的梅花再开,也隐隐约约地包含了希望朝廷起用的意思。全诗以温雅含蓄的笔调写政治失意之悲,愈觉感情沉厚。
苏轼初到黄州,住定惠院,后迁临皋亭,后又筑雪堂,家住临皋。首联的“淮南尽处村”,即指他在黄州的住处。“乱山环合”、“水侵门”、“淮南尽处”, 写出了苏轼住处的环境特点:乱山环抱,江水侵门,荒远偏僻。
苏轼在临皋亭筑南堂住家,又写下了《南堂》五首,其中《南堂》之四:“山家为割千 房蜜,稚子新哇五亩蔬。”颔联中的“五亩“可能指临皋的“五亩蔬”。说自己在南堂住家, 有田里的五亩蔬,可以逐渐为终老作打算了。为什么想在黄州终老呢?因为朝廷已经不用他 了。“九重新扫旧巢痕”,暗指当时王安石革新官制,苏轼曾任职过的史馆被撤除。陆游在《施 司谏注东坡诗序》中解释这一句说:“昔祖宗以三馆(按:弘文、集贤、史馆三馆,负责藏 书、校书、修史等事)养士,储将相才。及元丰官制行(按:王安石改革官制),罢三馆。 而东坡盖尝直史馆,然自谪为散官,削去史馆之职久矣,至是史馆亦废,故云‘新扫旧巢痕”’。
三联承“终老计”说,“岂惟见惯沙鸥熟?已觉来多钓石温。”苏轼说要终老黄州,不只是跟江边的沙鸥混熟了,还觉得来的次数多了,他钓鱼所坐之石也觉变暖了。这首诗说与鸥鸟已熟,钓石已温,含有甘心退隐,忘掉其他想法的意思。
他虽说要终老黄州,但还忘不了朝廷,所以又说:“长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长久与东风约定,到了正月里,梅花的香魂先返回去,梅花再一度开放。即他希望自己能再回朝廷,宋神宗能再用他。唐末诗人韩偓有《湖南梅花一冬再发偶题于花援》一诗,韩偓认为虽被排挤到湖南,但想着唐昭宗了解他,还能再起。梅花的花朵通体像玉,湖南梅花一冬两次开,第二次开好比魂的返回,意即希望他能再回朝廷。苏轼诗的末句即化用韩偓诗意,浑然无迹。王文诰注:“公《历陈仕迹状》云:‘先帝复对左右,哀怜奖激,意欲复用,而左右固争,以为不可。臣虽在远,亦具闻之。’此段语意适当其时,正此句之本意所谓‘暗香先返’者也。”神宗有起用他的意思,故称“与东风约今日”。诗题“复出东门”有寻春的意思,即希望梅花再开,他能再起用。
这首诗情意温厚,用思雅正。陈衍《宋诗精华录》认为这首诗有《诗经·国风·邶风·旄丘》之意,《旄丘》有云:“叔兮伯兮,何多日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小序》说;“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侯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贵于卫也。”责怪卫侯为何这么久不来救黎侯。可是苏轼的诗只说自己习惯于这种隐居生活,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显得更其温柔敦厚。又说“渐成终老计”,如同这是他自己的打算,不说被朝臣排挤陷害,只说“九重新扫旧巢痕”,朝廷有新的作为,也很含蓄。他希望能够归朝奉职,这种希望在诗题里只说“复出东门”,含有寻春的意思,这个春天,即“暗香先返玉梅魂”,指梅花在正月里落后再开,比喻他在罢斥后能再回朝。
这首诗作于1083年(元丰六年),此时苏轼在黄州。苏轼在1081年(元丰四年),作《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1082年(元丰五年),作《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这年作此诗,仍用前韵,称“复出东门”,指上一次正月二十日出东门寻春,这年再出东门寻春,在寻春里有希望朝廷再起用他的含意。
平津栏槛倚高秋,一掬寒波醉眼流。莫话风流云散事,九河翻泪若为收。
法云夜归黄仲达,骑驴高歌仰明月。天风猎猎吹白袍,履常殿后走不迭。
撰杖负囊无乃媟,过市小儿笑口咽。何物老子作怪游,俗夫岂尔须仙列。
李图邢诗遂大传,邈五百年无四杰。先生寻我兴亦豪,入更来敲僧户闭。
栖乌翻树露满叶,长彗埽斗芒不折。先生呼酒要排热,乃云秉烛古有说。
三花朗咏挂巾篇,故事不妨吾载设。高致风流自斗山,一游一嬉知不屑。
先生于此如有言,当与双峰共磨灭。
余尝爱此君,中虚外有节。手植数年间,万戟竞森列。
为堂于其中,一境遂清绝。虽归临本竞,事岂免羁绁。
不得时相亲,固负好风月。方将乞残骸,就第养衰拙。
孤怀造昆阆,直气卷金铁。终日对婵娟,卒岁伴高洁。
春来忘芳非,夏至失炎热。秋深凌严霜,冬暮映积雪。
居无一不宜,啸傲远尘媟。兹乐期谁同,实系长者辙。
相从挹天真,共话到禅悦。簪箨豸冠耸,拉笋犀株折。
乘醉卧疏影,敲玉应仙阙。此志吁未遂,对酒勿轻别。
微露濡行人,揽衣起破晓。一步一看山,翳丛惊宿鸟。
风廊出溟渤,钟声散迟早。松树千百盘,近觉青可拗。
思夷勇孤往,步险怯始造。不知路所极,云起手能到。
数数到阶级,落叶琴台扫。无与苎萝人,洞门閟春草。
粳稻朝初获,荷花晚更香。萤飞将草乱,牛饭就松凉。
斯世多充隐,吾徒或醒狂。秋林携小谢,吟咏可相当。
镇西哈密限嵷蜕,库舍图山扼二邦。右地北庭归我闼,汉唐宁不愧招降。
老来不忆旧卿相,独记先辈之高风。乾嘉之际盛人杰,翘者未易遽数终。
鸿猷何啻冠当代,余绪亦足称儒宗。维南有洪北朱纪,就中爱我推数公。
谓能负气少屈曲,稍学可作西南雄。跳丸日月不相守,七十月六衰病翁,眼中腾蹋众年少,睥眠老物真酸穷。
广文官卑不堪说,敢复刺口污与隆。独惜沈泉负知己,修名不立嗟微躬。
看君用志不龌龊,意气夭矫盘虬龙。间来相过话畴昔,我亦眉轩神郁蓬。
纷纷余子亦何有,好共前哲争先踪。旁人笑骂风过耳,吾道与俗殊穷通。
老夫耄矣何所望,儿多教简常嬉冬。阿羊惩愚颇自励,外慕纵少中未充。
取斯政赖君子国,善事端如利器工。君今谬许谓可教,勿厌待问频撞钟。
巀嶪吴城高几许,登登声断皋桥杵。张眼看天不见人,闭户飘萧还独语。
曈曈日出阊门开,十街九陌飞红埃。诸于绣镼撇裾过,咄哉一閧如蚊雷。
市上酒香新酿熟,死拌一醉炉头宿。顾影翻为陆云笑,发声欲效唐衢哭。
少年何处有江郎,跋扈飞扬太白狂。置酒碎琴踪拓落,睨柱斫剑声雷硠。
逢君下马与君揖,此客风尘诚独立。软玉蔫香十万家,要君一洗绮罗习。
方今平津正求士,杜陵萧育真男子。人生苦要致身早,投笔从戎今日是。
血战前年东海头,鬼号白昼声啾啾。杀气连天陈云黑,阳春三月寒于秋,江郎何不输边筹。
读书十年奋已见,世人那敢谓儒贱。时危正赖出群才,妖气扫却仍清晏。
我歌商声杂徵多,江郎听之当如何。且为《朱鹭》铙歌曲,勿作人间《五噫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