崦嵫匿朱晖,阶轩光已浮。举目见明月,皓尔层氛收。
圆魄涵山河,隐隐形可求。所悲东溟枯,须臾改蓬丘。
未识此中影,亦如人世不。何从叩青霄,瞻望聊淹留。
但觉盈复亏,盛满终为忧。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逆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褒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余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亭亭霜干上参天,色黛皮苍老更坚。当日不知谁手植,到今人与树千年。
日日贪杯醉不醒,待将风味学刘伶。可怜王子龛前水,夜半寒光落酒星。
后代忠臣擢丙辰,穆陵魂断北征人。长江浩浩倾吴越,九野荒荒啸鬼神。
鹃血纵乾难返蜀,乌头未改竟留秦。琵琶绝域千年恨,青冢黄云不识春。
遂乐之轩何所遂,我识轩中主人意。十年江海早归来,愿受城南一廛地。
男婚女嫁及此海,婢织奴耕供卒岁。闭门不出心自怡,阿孙撰杖行相随。
绿阴无尘白日静,饥饱扪腹看花娱。游鱼在藻弄清泚,好鸟当户鸣高枝。
几人适意有如此,乐乎天命复奚疑。
纯皇郅治深宫闲,羽陵蠹简高于山。飞仙卷幔帐殿启,衮衣步坐开天颜。
亲禦丹毫加点勘,漏箭将终月西暗。翻然藜火照人间,欲网珊瑚归铁缆。
荒林破冢夜有光,东璧射地寒生芒。大开虎观购遗佚,九州岳牧皆奔忙。
诸儒校纂目睛丧,直拓殿庭排缥缃。侍书内史跪进膳,玉觥满饫蒲萄浆。
序录初成屡召见,跽聆褒贬提宏纲。字字曾过圣人手,每逢子午生天香。
更怜禁禦人罕至,特贮行宫及山寺。此事古无今始闻,万手丛钞衍巾笥。
老龙借读亦解嘲,五更攫取乘风涛。苍崖很石爪痕裂,琅函半惹腥涎胶。
转眼邗沟烽火急,按籍徵名百亡十。金山楼阁烧成灰,西湖弃纸无人拾。
一编乍展先呜咽,段段银光布纹涩。摩挲想见乾隆日,《崇文总目》那能及。
墙隈短檠秋雨湿,空山回首飞云立。腐儒寒饿何能为,独抱残经草间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