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室胡然东,起于镇建业。露次躬甲胄,遍移四方檄。
稽留斩督运,北征期刻日。推心司马导,每事必咨决。
江河既云异,神州宜戮力。何至作楚囚,言之殊激烈。
究竟君臣间,复雠不甚切。初无大机用,小小自树立。
接士则以谦,足用则以啬。政事以清净,主谋技粗毕。
尔时有心人,吾敬祖生逖。纠合谱骁健,言于安东曰。
戎胡毒中土,遗民苦残贼。人皆思自奋,命将出师急。
诚使如逖者,部署相统率。望风争响应,岂患无豪杰。
渡江抵中流,慷慨歌击楫。誓必清中原,不信如皦日。
先是两主簿,司州同寝息。此声非恶声,起舞自中夕。
良马轻著鞭,果先刘越石。尝闻伐猃狁,诗人美尹吉。
所以能成功,张仲在君侧。然则士雅军,岂非茂宏责。
当其初遣时,应请聊塞白。簿具千人廪,布止三千疋。
起冶自铸兵,铠仗曾不给。迄夫驻雍邱,甘苦共士卒。
约已务施予,新附勤抚纳。经略河以南,荡焉剪荆棘。
练兵仍积谷,指顾取河北。国将有内难,王刘方搆隙。
大功知不遂,怏怏抱病殁。江左遽偏安,不思进咫尺。
谁料王丞相,衰飒至此极。其心爱一隅,用之恐并失。
幽冥逢镇西,可能无愧色。即今寰海沸,龙蛇正杂遝。
咿喔邻鸡鸣,时贤酣枕席。我此一瓣香,敬为豫州爇。
庾郎鲑菜不满腹,三岁杯盘入吴俗。江头四月乌贼来,经日杨梅雨中熟。
是时苦竹方生儿,锦绷时露骈头玉。杭人嚇饭正要虎,日以千金换盈束。
人莫不食鲜知味,妙理听君论反覆。舌头谁识苦中甜,今乃苦口后为福。
蔗中佳境甘似饴,厚味可人终腊毒。江南山多岂无此,苦甚何止秋荼酷。
天公时为饷馋人,雨洗风吹满山谷。从今不敢料吴侬,但煮虾蟆当粱肉。
春到村居好,茅檐日渐长。杯深新酒滑,焙暖早茶香。
家在芙蓉江畔住。两桨沙棠桃叶渡。天风吹我北溟来,芒羊一望无穷处。
漫将秋水吹。此时好读玄虚赋。倚危楼,不闻呼啸,满耳惊雷雨。
却怪冯夷缘底怒。白马乘潮鸣急鼓。鲛人又喜起楼台,璇宫出市珊瑚树。
风鬟雾髻女。戏弹宝瑟来迎汝。趁渔舟,一声欸乃,送我蓬壶去。
九城上闭,天龙守门。日月在橐,水为元根。含胚抱一,汶汶浑浑。
真瀣外灌,大丹内存。盘古不世,何有朝昏?
织杼成匹,经纬不曲。天以素澄,在水为绿。准常例变,因寄得触。
嘉果虽甘,笑于菽粟。穆穆圣人,葆躬无欲。
傅岩一鼎,活及天下。荆舒片言,怨詈满野。繁辞渎听,不如瘖哑。
百里而踣,岂为骏马。嗟嗟苍天,竟无悔者。
凝寒四极,阳曦自暄。层冰如壑,不塞昆源。松乔百尺,峻犹可援。
立危弗慎,堕将孰冤。亢上非吉,守贞俟元。
神奸禹铸,变难尽穷。星孛越纪,郁为淫虹。六合一雨,旱魃荡踪。
秉持玉粒,稽拜献公。天难往诉,恻恻其衷。
填海为陆,鼍蛟曷迁?柳谷息日,纬星亘天。龙门之柱,朴卓不镌。
持握地纽,奚止万年?愿穷岁月,凌风溯沿。
药可驻龄,命授草木。饵之失宜,稻粱酖毒。元冥司化,以敛为肃。
苍龙一鸣,万象华缛。东作芸芸,寸晷如玉。
万蚁穴庭,闇寂无扰。横览太虚,托身皆小。口食体衣,孰壮孰老?
有根不死,逊彼黄草。敛金如山,何润枯槁?
樵能运斤,不入兽窟。渔能涉流,不投溟渤。遇有所穷,亦以应猝。
持强试危,气挫即蹶。骄慎之悬,犹秦于越。
奔雷其阗,在闻咸敬。永兹畏愆,何有枭獍?青阳布熹,句芒持柄。
大造鬯荣,不憯不病。莞乎昭昭,天之所令。
绣旗在前,朱冠结缨。天人来下,道路让行。天人何居,巍巍五城。
元都并丽,莫缋莫名。亦有神虎,守户其狞。
热海冬沸,冰山夏寒。以戾抗化,昊宰不欢。乃命竖亥,穷其究端。
羲娲含笑,指掌弗言。且骞琪树,往驭青鸾。
芚萌台台,凋落系之。稚蒙熙熙,耄稚倚之。兰衿芬郁,不如琼襚。
饵华之蜂,蛊性妖媚。危于发钧,已晚吾怼。
酒如渑水,门有高车。麝烟四盎,琼声在虚。狼藉意气,结交市屠。
东家有子,牖下局居。饔不给夕,一经自畬。
太行可袖,选愞非贤。百家战舌,六经坠渊。蜉蝣有寿,瓮鸡自天。
短晷未尽,飞蓬转烟。庄蒙谭化,谁曰真诠?
伏鹰一捩,宿鸟向人。櫜弦已断,翘首踆踆。月黑大漠,风吹去轮。
荒山在眼,郁以愁云。中有奇士,吾但耳闻。
斧山山开,鞭石石走。盗蹠亦人,可以朋友。臂掌运气,力在寸挴。
案户汉明,上络箕斗。长歌短歌,不如饮酒。
君不见山中行人?虎腹,复有贪狼饱人肉。天生二物毒爪牙,比似谗人未为毒。
谗人之毒在利口,能覆邦家如覆手。一夫中伤那足悲,万事纷纭真可丑。
君不见伯嚭加诬子胥刎,越师西来吴国尽。又不见上官纳谮屈原死,楚王翻为秦地鬼。
谗人反覆不可凭,变易是非移爱憎。重华聪明疾谗说,诗人怨愤刺青蝇。
青蝇营营点垂棘,谗口嚣嚣排正直。已于平地置机阱,更向通衢布矰弋。
可怜豪杰死道边,总为奸邪在君侧。行路难,行路难,只在谗人唇吻端。
宁当脱屣蹈东海,不须驱马入长安。
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地僻而鲜居人,其西南及北,皆为平野。岁癸未、甲申间,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著书于此。先生旧太史,有名声,又为巡抚宋公重客,宋公时时造焉。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载酒来访者不绝,而慧庆玉兰之名,一时大著。
玉兰在佛殿下,凡二株,高数丈,盖二百年物。花开时,茂密繁多,望之如雪。虎丘亦有玉兰一株,为人所称。虎丘繁华之地,游人杂沓,花易得名,其实不及慧庆远甚。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则慧庆之玉兰,竟未有知者。久之,先生去,寺门昼闭,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
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岁丁亥春二月,余昼闲无事,独行野外,因叩门而入。时玉兰方开,茂密如曩时。余叹花之开谢,自有其时,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原与人世无涉,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今虎丘之玉兰,意象渐衰,而在慧庆者如故,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也。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故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