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方浓,残红尽落,多情正自凝眸。不堪南浦,又复送归舟。
便倩江郎作赋,也难写、别恨离愁。消魂久,斜阳芳草,天际水悠悠。
问君何处去,若耶溪畔,宛委山头。有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愧我江湖迹遍,到如今、仍坐书囚。迟君至,开襟散发,咏月醉南楼。
金粟松摧故国荒,春秋未作叹诗亡。十年漂泊家千里,百代兴衰梦一场。
蠙浦风清漂鸭绿,渔梁春暖酒鹅黄。相逢且尽尊前醉,莫遣愁多白发长。
金菊初开,银蟾渐显,新蕊皓色为俦。绽清芳空外,素魄深秋。
便谨按中央雅致,又应当、望夜圆周。称予家赏玩,正许邀枝,迎照琼楼。
堪餐秀色艳,好铺明卧影,两两相酬。顿省悟灵英,玉兔因由。
馥郁盈盈,喷喷婵娟莹莹悠。遇重阳七八,香传三岛,光满十洲。
每愁大手不如燕,多见公侯胜昔年。计拙欲求千户等,心劳政类十洲仙。
几回见月思归去,暂到临风复惘然。剪尽绿杨三万树,多因无处著啼鹃。
会稽山上月如轮,鸿雁相将江水春。幕府英豪虽可数,樽前谁是急难人。
近郊近郭即山林,人境吾庐不解深。风自掩门云自锁,飞飞鸥鹭共相寻。
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至唐颜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发之,极书之变,天下翕然以为宗师,而钟王之法益微。
至于诗亦然。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然魏晋以来,高风绝尘,亦少衰矣。李杜之后,诗人继作,虽间有远韵,而才不逮意。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非余子所及也。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诗论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
闽人黄子思,庆历、皇祐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予既与其子几道、其孙师是游,得窥其家集。而子思笃行高志,为吏有异材,见于墓志详矣,予不复论,独评其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