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阿兰若,桑苧有故家。佛屋倚高寒,僧蹊抱攲斜。
殷勤泉上客,流落瘴海涯。蜑酒压梨楂,蛮烹啖蛙蛇。
光洁镜一奁,照影空自嗟。老僧荐茗粥,芳鲜凝露华。
驱除鼻中雷,扫尽眼界花。飘飘思凌云,摄身上苍霞。
早岁好词赋,文酒相追随。引誉动当时,将为名在兹。
抚剑游广都,悲歌归山涯。元冥共白日,何者不吾欺。
驱马上高冈,咫尺生崟欹。乃知杨公叹,非缘道多歧。
崇朝雨不断,蝼蝈仍嗷嗷。屋瓦欲自溃,谁其事甄陶。
莓苔近几榻,绀碧缘巾袍。眷彼瓜豆畦,渥然起丛蒿。
桑樗未及肩,顷复过檐高。乳鸦苦沾湿,垂翅仰母号。
庭前有驯鹤,戛然思林皋。西畴渺畔岸,嘉禾战风涛。
东邻失墙壁,入夜㪺引劳。篱落滥盆盎,飘忽轻一毛。
沟塍慢启闭,吾方笑儿曹。十日行不雨,桔槔应尔操。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
三年,麋出门,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
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
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
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