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读古人书,夙抱先忧志。心源未澄彻,每为外物累。
因循度岁时,龌龊牵俗事。迩来反诸身,颇觉有真意。
吾气大且刚,浩然塞天地。一为物所役,四海无容袂。
鬼神启我衷,吾道今有契。鸿雁落河皋,远自天边致。
踪迹风尘内,议论云霄际。启心输忠赤,瞩目览苍翠。
天阔云烟敛,波光鱼鸟戏。观物悟道机,触景发人思。
浮生惜寸阴,饮食须知味。误几三十载,不饮长如醉。
花前鬓影,被东风吹上,一丝丝白。算只浮家堪位置,第一飘零词客。
果掷迷香,鞭遗软绣,弹指成遥隔。茶烟篷底,看炊蟹眼如雪。
错道旧雨无情,佳时却恁,误了莺和蝶。仆本多愁消不起,罨画溪山风月。
虾笼筝船,蛟桥酒幔,丽景纵消歇。津亭回首,嫩条谁与同折。
纸帐吹魂,芦帘低额,小眉横碧。微吟掩抑,月落高楼闻篴。
卧空寒、残雪自香,一枝未折春暗识。似盈盈碎玉,红冰销碎,有情沾臆。
东风旧地,携素手重来,画阑空拍。簪英荐酒,苦为金钗留客。
想西江、缟衣夜还,采珠作泪花下滴。剪苍云,又听栖禽对语成叹息。
朝游琅琊山,暮宿琅琊寺。寺古山径荒,寒林积空翠。
慨念千载人,欹枕不成寐。六一安在哉,智仙亦已矣。
燃烛读残碑,剥落不可纪。谁谓金石坚,所托谩复尔。
秋风拂庭柯,落叶盈陛戺。大运古来然,荣名安足理。
所以称达生,静观良有以。不见龛中僧,白发垂两耳。
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至唐颜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发之,极书之变,天下翕然以为宗师,而钟王之法益微。
至于诗亦然。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然魏晋以来,高风绝尘,亦少衰矣。李杜之后,诗人继作,虽间有远韵,而才不逮意。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非余子所及也。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诗论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
闽人黄子思,庆历、皇祐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予既与其子几道、其孙师是游,得窥其家集。而子思笃行高志,为吏有异材,见于墓志详矣,予不复论,独评其诗如此。
